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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哥哥今日好多了。” 希儿凑近了云隐,微蹙着那一对娥眉,更添了一丝娇柔可怜。
  “前些日子,只是吼着,见谁都要吼,又要打,吓得小厮们侍女们都不敢近身,希儿舍不得泽哥哥,便来劝着哄着,泽哥哥竟伤了希儿。”
  希儿说着掀开了那臂上的薄衫,露出那雪白娇嫩的肌肤,还留着浅浅的淤青,嘟嘟着嘴委屈的说,“泽哥哥虽然一直严厉要求希儿,却从未如此对过希儿,希儿想着这定不是泽哥哥。”
  云隐瞥见了希儿这怼到他面前的嫩臂,忽地一阵羞赧。他转了头,只看着白泽,“竟如此严重,我只当是散了修为,顶多伤了臂,未曾想连魂都伤了。”
  希儿见他面色微红,回避了目光,心里得意了起来。这男子的心思,都不过如此。便仍是端着那人见可怜的模样,收了臂,也幽怨的看向了白泽。
  白泽都看得清楚。心中那份黑色的宁静忽地变作了一面面镜子,映出了那血目,镜子裂了,血目便愈发多了,逐渐密集了起来。内心惊惧又冒了出来,他咬着嘴唇,他现在知道这是神魂之痛,他不能疯,他可以忍住。
  他忽地站了起来。
  云隐一愣,仰头看着白泽,脸色苍白,唇被咬破了,渗了血。希儿有些怕了,也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昨夜睡不踏实,” 白泽那带血的唇开合着,一字一顿的说,“甚是困乏。云弟还是回山吧,或是......” 他舔了唇上的血,“让希儿陪着云弟去花园转转。”
  希儿听得身子都有点颤,泽哥哥马上要疯了。她上次便是一定要哄着泽哥哥,安慰泽哥哥,被泽哥哥抓出了淤青。泽哥哥是个多么骄傲的人,断不能让外人看到他疯了的样子。
  她慌忙往门口走去,“云哥哥,我们走吧。泽哥哥确实要休息了。”
  云隐看得呆愣,只见得白泽也不看他,双目像是盲了一般无光,那隐忍的情绪倒是明显的。又听得希儿焦灼的唤着,叹了口气,起身作了揖,道,“泽兄保重,我去寻些高人,晚些再来。”
  白泽听到了这最后一句,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床铺。
  门关上了,那道白光终于消失了,屋子终于恢复了那黑暗的寂静。白泽闭上了双眼。
  出了门,云隐心绪久久不平。
  白泽本是仙人之后,天生灵根,天赋异禀,其人更是冰魂雪魄,光风霁月。云隐早年间很是懵懂,虽是天生仙骨,修了真身之后,因要封住这灵丹,修为灵力都渐渐弱了,又因这身天赋总招致些挑衅,白泽为他也解了不少围。
  “云哥哥不要担心,” 希儿见云隐皱着眉沉思,便安慰道,手轻轻抚了云隐臂膀,抚了很轻,只是触了那外衫,遵着这男女的边界,“ 泽哥哥定会挺过来的。仙医说了,这病若是神魂坚定的,慢慢便痊愈了。泽哥哥的神魂当是这世上最为坚定的。”
  云隐叹道,“纵使这神魂愈合了,若是留下了残魂之身,也难以修仙了。”
  希儿皱着眉头,气恼了起来,也收了那欲撩拨的芊芊玉指。
  泽哥哥不会的,爹爹都说了这是暂时的。她笃定的想,但不想驳斥云隐,并未说出口。
  云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我认识一人,或有些法子。”
  “爹爹已经寻过了仙界最好的医师了。” 希儿仰着脑袋,娇嗔道,又嘻嘻笑着,“这天色不早了,云哥哥不然留下,用过晚斋。希儿今日亲自下厨。”
  云隐笃定了注意,再听不进希儿的言语,一刻不愿耽搁,仓促别了希儿,一阵清风走了。
  希儿气的皱着眉头,叉着腰:真是白费了这副皮囊!竟是个夯货。
  云隐御风到了城外,寻了无人之地,悄然落了地,化了一白色帷帽蒙了面,便疾步走入了车水马龙的秦淮河畔。
  正值酉时,夕日洒下缕缕金晖,河上的画舫染着暮色,摇曳着入了两岸十里灯火。云隐沿着河堤垂柳,绕着楼台亭榭,直到了那笙歌酒浓处,抬头看了一眼那楼牌上金灿灿的 “九幽阁”三字,抬腿迈了进去。
  阁内歌舞升平,达官贵人,高客满庭。
  云隐走入了,见没了座位,自寻一偏处站着。他站着听了许久,眼见酉时要过了,眼中有些失望,轻叹了一声便要离去。却见台上几个奏乐的女子退下,层层纱帘坠落,挡住了奏乐的阁台,只能透出里面恍惚的烛光。
  众人立即起身高呼,“素女来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
  “没想到今日竟等到了。”
  “这素女近日奏的越发的少了。”
  “莫怨了,能听到已是万幸。”
  云隐亦是停了下来。
  透过纱帘,烛光映着一个曼妙的身影摇曳了进来。场内骤然寂静无声。
  一会,箜篌声音响起,如天籁一般,似在讲述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初起平静欢快如春光烂漫,渐入时青涩甜蜜如夏至,忽的音扬了起来似是突遇了盛夏急雨,一时间雷电交加,忽的停了一拍,而后便低沉哀恸,引得众人纷纷落了泪。
  曲罢,众人一时难以走出,沉静了半晌,抹着泪,抑郁难平,犹如亲历。
  云隐回过神,便向台前走去,与那女子隔着纱帘似乎相视一下。须臾,便有女子走上前来,引他到九幽阁的白水厅。
  素女靠在椅子上,一层朱粉色薄纱外披罩住香肩,配一身白色抹胸长裙,腰间紧束粉色腰带,裙摆轻盈散落着。天生的那双含情眼随着来人流转,柔媚的笑着。
  “也是许久不见了,云隐真人居然已经是云隐仙人了。”
  云隐也是笑着,“我便是想要碰个运气,居然真被我碰上了。”
  素女笑,递给他一杯酒,“ 何事劳驾你这闲云野鹤碰这个运气?”
  “你可知白泽真人?”
  “我知他。” 素女顿时了然,“前些日子,金皓仙人已找过我了。他双臂不仅被抽了修为,还被散了神魂。这天上火的炼化着实霸道。”
  “可有办法?”
  “他双臂徒留个外壳,内里熔了,现在如一坨死肉,炁都生不得。若能医这静脉肉骨,这臂或有一线生机。” 素女叹道,“我非极目,医力有限,爱莫能助了。”
  云隐想到了寒露,“有极目之人可医?”
  “极目观微之力非常,若又是善医术之人,或可依医理调理这数万脉络。肉身可用了,运着炁,也是与常人无异了。说来也是可惜,若是洛瞳仙人尚在世就好了。”素女叹道。
  “洛瞳仙人......白泽母亲。” 云隐方才想到,白泽母亲便是洛瞳仙人,是极目,修医法。
  素女点头,“不过,听闻太白门是有些魂器的……”
  云隐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纵使真有这魂器,以白兄的性子,也未必愿修这旁门左道。”
  “说的也是。”素女笑道,“快来说说你,这是终于寻到了恩人呢,如何便放下了这执念?”
  云隐顿了顿,坦言道,“是为护一人。”
  素女看出他有心事,笑道,“此人何人?如此非凡,竟医了你这心病?”
  云隐听这样一说,倒是一笑,“说起来,她还确实先医了我心病。是师父新收的徒儿,我的师妹。她竟用水玄珠,化了我体内寒气。”
  云隐回想着,又笑了, “你可见过尘垢积身之人?她问九鼎前,浮尘厚重,纵使是灵根之身亦不可见。而积垢更是遍布全身,深入骨隙。”
  素女笑着,细细端详着云隐的表情,心中知了八九。
  “世间三百年间无太平日,军阀混乱,民间疾苦,凡俗之人怕多是如此。这人是凡人?”
  云隐点头,继续说,“ 嗯,是一对药师夫妇的女儿,药师游历天下尝百草炼百丹,应是历经凡尘辛苦。但是如此积垢深重之人可以尘垢净除,灵体通透。却是可敬。”
  素女微微一笑,说,“怜之,敬之,惜之,如今是念之,欲之。”
  云隐心中微乱,笑说,“ 或许是刚炼化了火系内丹所致。最近确实心绪不静。”
  素女见云隐这神情,沉吟了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一声甚是动人,带着那寻常男子听了难耐情欲的轻吟。她倾身靠近了云隐,纤长的手臂搭到了中间茶几上云隐手的旁边,声音酥软的说,“ 仙人说得也有道理,火系旺了确实易生欲念。”
  她皮肤雪白,面容柔美动人,而这身姿更是撩人。这抹胸微露出的酥白因她这样一斜身,微微一颤,呼之欲出。那纤纤玉指看似不经意的,轻轻在云隐手背上滑过。
  云隐方才想到了寒露,正想着不知重黎有没有伤到露露。恍然发现素女如此亲近,不禁一怔。
  素女见他惶然收了手臂,眉头微蹙的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只是你啊这般不解风情,怕是有那小娘子苦头了。都说你们这些修木系的,最是痴,仙人何不浮一大白,也赏一番这人间的风花雪月?”
  云隐离了九幽阁,街上花灯如昼,笙箫靡靡。
  云隐心中有思,漫不经心的踱着步子,逐渐的便有些人随着,他一愣,停了下来,忽地见这一众华衣锦服的男男女女围了上来,如若观赏奇珍异宝般的打量着,啧啧称奇。云隐才想起忘了帷帽。卫仙人时常提起他凡间有个远亲,生的极其俊俏,调遣来了建康,每逢出门,无论步與还是车马,都会被围着观望,常是堵成了人墙,竟生生给这玉郎看得重病垂危,请了他去。卫仙人说得时候只觉得有趣,云隐却心有戚戚焉,方知这人间竟是向来如此,自此到人间总要变出个帷帽。今日心中有事,竟是忘了这障眼法。
  人墙渐成,水泄不通。云隐左顾右盼,只能是高处了。正想着这凡间侠客轻功的招式,突然珙桐叶相接处一阵刺痛,这叶子与寒露相联的炁消失了,他心中一惊,想到露露有难,也顾不得隐着修为痕迹,纵身一跃,飞檐走壁去了楼阁高处,一股子清风,御风奔回了云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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