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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
思绪被打断,程季泽抬起眼睛看着眼前安静坐在他床头的房以橙,神情恍惚了一瞬。
“阿橙……”
他低头轻轻呢喃,几乎没人能听见。
但房以橙还是听到了。
她原本强挤出的笑容消失,双眼疲惫得像是海底无机质的宝石,被人鱼珍藏后就失去了光泽。
而“珍藏”的本质,不过也是上位生物们对低等者的掠夺而已。
她想起孟云柏告诉她的事,轻轻叹息了一声。
程季泽这些年一直在调查的、失约的,背叛父亲的理由,又为何会放任房家的宅邸被烧毁……
一切在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顺理成章地被揭晓了。
冰冷华丽的礼堂外,一辆辆华贵不已的名车停在阴影中。
被钱财和血泪填满了腹部的富人们抱着他们看似真诚的朝圣之心程程续续地踩上大理石铺陈的台阶。
孟云柏看着那些人,嘴角慢慢勾起,神色却冰冷。
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在钟楼的另一侧,此时接近正午十二点,最顶层被繁复花纹包裹着的石砌圆钟庄重地响了三声。
鲜红的绒质地毯从他们的脚下滚到视线的尽头,负责接待的女士已经在此处等待了许久。
她细致地介绍,似乎生怕人不知道,仅这一场的订婚典礼花费了身后这位身价不菲的新郎多少时间与精力。
从缠绕着罗马柱一路垂下来的繁茂花束——从美洲运来的淡紫色珊瑚藤,到波斯手工的地毯;
从还被豢养在农场中,羽翼洁白的鸽子到收购了某个法国酒庄才拿到的有名葡萄酒。
房以橙今天话不算多,会保持着礼仪点头回应,但孟云柏还是看出了她的神思不属。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善良单纯的小未婚妻出于责任感也不会将为自己挡枪差点死去的人不管不顾地扔在医院。
明明有专门的护工在,她却坚持自己守在那里,用一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的眼睛久久凝视着他。
那也许是尚未来得及消散的爱意。
房以橙注视昏迷不醒的程季泽,而孟云柏始终都注视着专心致志的房以橙。
他安静地看着,仿佛心脏的抽痛微不足道。
但他知道那个人是怎样对待卧病在床的房以橙的。
同样为了程季泽受伤的小麻雀独自坐在病床上,看不见的眼睛无法聚焦,只能整日整夜向着一个陌生人倾诉衷肠。
孟云柏看着她无神的眼睛,被微微触动的心渐渐吞掉了一片阴翳。
多可怜啊,行动上救的人将她弃之不顾,言语上救的人却只想将她吞吃入腹部。
这是一个,良善到了可悲可怜的女孩。
他像个旁观者一般对着这个苍白的女孩做下了判断。
“回去吧。”
房以橙猛地惊醒,发现不知何时那两人都已经停下了交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一时间有些羞愧,孟云柏为她准备得这么用心,她却……
“没关系的。”他微微笑着,替她拢好不小心散开一缕的黑发,一点温度藏在他的指尖,被不动声色地藏进了手心中。
“大概看过就可以了,只是一个订婚典礼而已,不需要说得那么细致的。”
接待小姐识趣地道歉。
孟云柏捻着指尖,始终带着笑的眼睛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他继续说:“礼服我会叫人送过去的,可以自己挑选一下。”
“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太累了,小鱼,我送你回家吧。”
他过分地贴心到了一种让人心颤的地步。
这样的男人,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房以橙有些脸红地想着,她虽然想再留一会,昏沉的大脑却并不给她机会。
车辆渐渐驶出了树影的遮蔽,然而一片一片的林荫总是连绵不断,孟云柏精致的侧脸在其中忽明忽暗。
车身渐渐停在了房家的大门外。
千锤百炼的钢铁被绕成了柔软的花枝,将内里的建筑切割成了一片片名为权欲的碎片。
房以橙正准备下车,忽然被叫住。
身旁,孟云柏手中一沓被装订起来的文件资料递了过来。
他微微笑着,并不解释用途:“我觉得小鱼应该需要知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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