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向其他人打听,他长得好,不少小姑娘愿意与他搭话。
“女郎,我们何时能进城?”
“进城?怎么可能,听说前些天有些人来闹,都被乱箭射死了。”
答话的女郎见到姜晏有些脸红,但还是小声劝道:“郎君还是再等等吧,听说各地赈灾粮已经发了下来,等情况好一些了,城门应当就开了。”
姜晏向她抱了抱拳:“多谢。”
应听秋几人在原地站着,风有些大,却无法吹散空气中的污浊与饥饿的气息。
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那些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灾民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沉重。
突然,一阵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应听秋等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个满身脂粉气的妇人扭着腰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鹤立鸡群的仓央宿真身上。
妇人走到仓央宿真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俊的小郎君,我出三十两,你跟我回楼里吧。”
“噗——”应听秋意识到什么,捂嘴偷笑。
那妇人正是春香楼的老鸨,这种灾年,不知有多少人饿死,正是楼中添人的好时机。
这些流民中少有姿色出众的,因此妇人一看见仓央宿真,便走不动道了。
外邦人,长的啧啧……带劲。
那些寻乐的官家小姐定然喜欢。
仓央宿真还没反应过来,皱眉反问:“什么?”
老鸨伸手点他的胸口,媚笑:“什么你能不知道,三十两可是顶顶的高价了,来我楼里,保你吃喝无忧。”
她又看了看仓央宿真身旁的人:“拿了这钱,你这些弟弟妹妹也能跟着进城,好好考虑考虑。”
仓央宿真懂了。
他的眼神像是能刮骨的刀子。
应听秋努力憋住,险些笑岔气儿。
就在此时,姜晏也跟着回来了。
老鸨看到他,眼睛又是一亮:“这位小郎君也真是芝兰玉树,我楼中正缺这一款地,要不要一起,我算你们五十两银子。”
不同于仓央宿真,姜晏一看便知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微笑:“不必,谢谢。”
老鸨满脸惋惜,还想再劝,仓央宿真倏地一下拔出刀,老鸨扭头就跑。
“这位姐姐,请留步——”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应听秋身上。
仓央宿真更是有些不可置信这小混蛋,真要卖了他?
应听秋顶着众人的目光,甜甜的拉住老鸨:“姐姐,我们是想入城,不知你可有什么门路。”
老鸨看了看应听秋,是个花魁的好苗子,可惜,她做的是小倌的生意,不然……咳咳。
这一愣神的功夫,老鸨就感受到手中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一看,嚯,还是块不小的银子呢。
老鸨四下看看,凑到应听秋耳边:“有法子,自然是有法子。”
“那守城门的严格,但也不禁买卖奴隶,如果是买城中人买走的,自然是能进去,不过嘛……”
应听秋凑在她旁边,比了个数:“姐姐若能将我们带进去,我能给这个数。”
“十两,有些少了吧,你们这儿可是有十多人呢。”老鸨有些不满。
“也不瞒姐姐说,给了姐姐十两,我们剩的也不多了,进城后衣食住行也是一笔花销。姐姐就网开一面,少收些,就当结个善缘。”应听秋拉着她的手恳求道。
老鸨犹豫:“这……”
应听秋指了指旁边的姜晏:“姐姐看到他了吗,读书人,我让他帮姐姐写四首诗,帮姐姐楼中的郎君娘子扬名如何。”
老鸨拍板:“成交!”
姜晏有些无奈,这事要是让他的老师知道,怕是再也不会认他了。
应听秋给了他一个“就靠你了”的眼神。
老鸨去城门口走了一趟,不知和守城士兵说了什么,不多时就扭着腰就回来了:“办妥了,到时候我走吧。”
应听秋一行人随着老鸨,小心翼翼地穿过了城门。
士兵们果然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但也没有过多为难。老鸨与他们似乎颇为熟悉,几句低语后,士兵们便放行了。
老鸨一路把他们带入了花楼,那花楼装饰得极为风雅,应听秋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多看了几眼。
几股香风袭来,原来是几个小倌迎了上来:“哟,妈妈买新人了?”
他们围着应听秋一行人转,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冷意,仿佛是看到竞争对手。
听秋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们过于亲昵的触碰。
老鸨挥了挥帕子:“去去去,离远点,这是老娘给你们请个代笔,一个个废物的,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
小倌们这下笑开的脸,对应听秋他们也没有的敌视了。
老鸨挑出了四个最俊俏的小倌,一一给姜晏介绍:“这个是桃之,这个是竹和,这个是燕迢,这个是子朔。”
老鸨带着姜晏上了楼,研磨备纸,接下来便没应听秋什么事儿了。
到了城中,也到了应听秋要与五谷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
应听秋笑得像只狐狸。
他们知道了自己这么多秘密,还能跑吗?
都留下来给他做事吧。
应听秋问:“五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五谷沉默着,他们一群小乞儿能有什么打算。
其实,是有的。
他想参军,想出人头地,他想去争。
只是,他不能。
五谷的武艺是路过的一个游侠教的,游侠见他目盲,无依无靠,便好心地教了他几招。
也就是这些招式,让五谷受益至今。
先前,他只觉得能够饱穿暖便是满足,可小辩儿死了,临死前,还在骂他是自命不凡的臭瞎子。
五谷在想,他想替他看一看。
应听秋观察着的他的表情,说出了一个重要的消息:“五谷,你的眼疾是能医好的。”
五谷猛地抬头。
应听秋继续道:“姜晏替你看过,你的眼疾是能好的,只是他医术不精,无法医治。”
“若是能遇到良医,长期服药针灸,便能重见光明。”
五谷神色激动似乎想说什么,被应听秋按住了。
“不瞒你说,我家里也是,再不济,也是富贵人家。你如果愿意跟着我,我能替你广寻神医,医好你的病。”
“你身后经常跟着那个小丫头是叫小果儿吧,她很机灵,难道你要让她在一群乞儿中混着长大吗。”
“跟着我,我能发挥他们的长处,或是成为工匠学徒,或是识字念书,他日登侯拜相,我也必鼎力相助。”
“你想参军,我在军中也有认识的人,镇北国公府受了我的恩惠,与我有情,你想进军中一句话的事。”
吹到这里时,应听秋还有些心虚。
她提醒老夫人要囤粮了,这也算恩情吧?
画完大饼,应听秋接着总结:“这一路上,我也不曾奴役苛待你们,以朋友之礼相待,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
“五谷,你好好想想。不日,我便要出发了。”
不等他反应,应听秋一溜烟的跑了。
单独被留下的五谷在原地沉默的站着。
旁边的小倌来来往往,有个小倌不小心撞到他。
那小倌先是道歉,在发现五谷衣衫破旧,双目无神后,他小声的嘟囔:“什么嘛,是个穷瞎子。”
咔哒——
有什么东西在五谷心里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