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沐姝正懒懒的躺在院子中央算着这八天空缺的账目。
　　这账目上的流水大的可以，几乎全是支出，入账甚至凑不到五两。
　　很明显，这一周常氏除了花，根本就没考虑过去铺子那里收盈利。
　　没过多久，院子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着神奇般活蹦乱跳的慕娇娥，沐姝淡淡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坐吧。”
　　慕娇娥也不客气，笑了一下后就径直坐下。
　　而被她带起的微风中，一道浓郁的清香味刺入了沐姝鼻中。
　　那是大量瑃草捣碎后和水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种方法会使瑃草毒素发散在空中，所到之处只要呼吸就会摄入微量毒素。
　　如果只是偶然闻到不会有影响，但如果是已经喝了七天混着瑃草的人，不需一刻就会吐血衰亡。
　　这一次，慕娇娥显然是有备而来。
　　沐姝闻着味，脸上没什么表情。
　　慕娇娥则是手脚轻快的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沐姝倒了一杯茶。
　　随后在对方平淡的目光中轻轻一笑。
　　“娇娥此次来是为了道歉的，瑃草我已经命人扔掉，都怪娇娥没说清楚，害的老夫人误会了郡主姐姐。”
　　说着，她含笑将茶杯奉上。
　　即便是足够绕梁三日的茶香，坐在对面的沐姝也清楚地闻到了遮盖不住的瑃草味。
　　她扫了一眼慕娇娥的手，避开了递过来的茶杯，用手帕捏着茶壶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想做什么？”
　　端着茶杯的手一僵，慕娇娥神色委屈。
　　“郡主姐姐难道不信我吗，我也是被迫滑胎的人呀，可怜我的孩子，还没到三月便永远离开了……”
　　说到最后，那道委屈嗓音含泪，有些哽咽。
　　看着慕娇娥眼中悲伤，沐姝竟一时看不出真假。
　　她缓缓移开目光，喝了一口清茶，“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和我装。”
　　这番话说的冷漠，却没让慕娇娥的热情褪去半分。
　　她收敛哭意，淡淡垂眸，声音轻缓。
　　“我是来请沐小姐看一出好戏的。”
　　好戏？
　　沐姝正思忖这个好戏是否自己就是主角，却见一道黑色的浓烟从将军府的厨房飘了过来。
　　那道烟几乎染黑了半边天，即便是在白天也难掩火光。
　　可见火势之大。
　　“走火了！都来帮忙啊！”
　　有小厮提着水桶大声呼喊，在嘈杂环境中不停叫喊。
　　听到喊声后，沐姝院子里的丫鬟也都匆匆跑了过去帮忙。
　　一时间，沐姝身边都是小跑离去的脚步声和喊声。
　　很快，院中就只剩下了沐姝和慕娇娥。
　　很明显，这是慕娇娥故意引起动乱，为了遮掩一刻钟后她沐姝的毒发死亡。
　　这么大的火，估计等她尸体快凉了才会被发现。
　　真是好算计。
　　沐姝不紧不慢的啜饮一口茶。
　　“我名声败坏，要休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为何要执意杀了我？”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察觉了目的，慕娇娥愣了一下。
　　难道瑃草的用法眼前的人已经知道了，那个鬼医不会找出解法了吧？
　　那一切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她心跳的厉害，但面上却冷静，“姐姐这是何意？”
　　沐姝静静看她，“我的鼻子很灵，你身上有昨日瑃草的味道，刚刚还特意动手给我倒茶，我想不怀疑你很难。”
　　这番话听起来只是推测，不像是知道了瑃草的正确用途。
　　慕娇娥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满是瑃草味的香囊。
　　“我也没想到老夫人会打起休姐姐的主意，我本想引导众人以为你下毒，也只是为了离间而已，没成想居然可以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带了些懊悔。
　　似乎是在后悔自己滑胎一事。
　　但很快，慕娇娥神色恢复轻松。
　　“离间只是下下策而已，我一直所求的，都只是你的死。”
　　“瑃草并不是必须得连吃八天才起效，其实连闻八天照样会，而该毒，至今没有逆转方法。”
　　慕娇娥缓缓叙述，“一刻钟后，这份香囊我就会直接放在后厨里，那些嬷嬷会一起陪你去的。”
　　她说话时，语气淡漠到冷静。
　　但轻描淡写间，却已经决定了近十人的生死。
　　而连闻八天会起效的这一点，沐姝还真不知道。
　　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像是投入石子，终于失了宁静。
　　她抬头想质问慕娇娥，开口时却喉咙一梗，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而这口血只是开始，沐姝不受控制的弯下了腰身。
　　随着瑃草味飘入鼻尖，沐姝的血越流越多。
　　她所能做的，只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慕娇娥。
　　对方看着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好姐姐，你就安心的去吧，即便我现在不杀了你，你也总有一天会自戕的。”
　　这句话让沐姝心中疑惑，她捂着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似乎是看到了沐姝眼中的疑惑，慕娇娥从香囊中取出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
　　那纸片泛黄，却被盖了一角印章。
　　她笑着在沐姝面前晃了晃，那印章也终于被清晰印入沐姝眼底。
　　印章已经被岁月冲的很淡，但却能准确的和沐姝脑海中的那枚匹配。
　　慕娇娥仍然笑着，分明是清丽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却残忍无比。
　　“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我拿的那张正是南州的地形图，它已经被霍庭安为了救我亲手撕碎，烧成黑灰了。”
　　说着，她便当着沐姝的面将碎片撕得更碎，扔在了满是茶水的茶壶里。
　　看着碎片掉下，沐姝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
　　慕娇娥的话就像是一阵惊雷，直接把沐姝心中的胜券在握和镇定轰成了碎片。
　　她几乎是弹了起来，嘴角仍然有鲜血溢出。
　　茶壶被血手抓起，径直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沐姝蹲下身子，从地上拿起了已经黏在一起看不出半分痕迹的碎纸。
　　明明已经不可挽回，但沐姝就是不信。
　　被鲜血染红的碎纸被一遍遍捋平拼凑。
　　但是碎纸太小，被撕得太碎，被水侵染的太严重。
　　哪怕被生生染成了血纸，沐姝也没有成功。
　　看着那一直平静高贵的人此时蹲在地上像条狗。
　　慕娇娥只当是回光返照，她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怜悯。
　　“沐家的遗珠啊，就好好的和沐家军一起去地狱里相见吧。”
　　“南州，只能是骊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