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慈闭着眼,时不时地垂头,又抬头,看上去像是在点头,偶尔脸上被他们溅上唾沫星子,才浑浑噩噩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抬手抹去,然后歪头换个方向继续睡。沈确就是个傀儡皇帝,上朝一般就是看热闹。他高坐金銮殿上,眼睛却是看向姜清慈,一寸寸描摹着她的五官。也许是昨晚被他折腾得狠了,姜清慈眼底一片乌青,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因为失水过多而变得有些干裂。微乱的碎发贴在鬓角,下垂的眼角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
姜清慈眼皮子跳了跳。
她又不是三岁孩子了,怎么可能连个路都走不好天天摔?但这话她又不能说。
她硬着头皮说:“是,昨日回去的时候,臣去见了阿娘和阿姊,一时贪杯又吃多了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不小心又摔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
“不过王爷放心,臣不会耽误甘州赈灾的。”
顾宴礼将她脸上的不自然收进眼底,以为她是被自己戳穿了糗事而尴尬,轻笑:
“不用这么拼命。”
姜清慈暗戳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也不想拼命,就那三倍的俸禄也不够她去拼命的,但凡顾宴礼今天没来逮她上朝,她都能心安理得地再敲一天早朝。
但是不行。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私底下再怎么不情愿,明面上也得装一装。
姜清慈皮笑肉不笑:
“都是臣应该做的。”
“这里没有外人,你怎么也学那些老东西一板一眼的?”
顾宴礼不悦地皱眉,试图将那股烦躁感压下去,伸手要弹她脑崩。
马车在这时晃动了一下,姜清慈顺势将手边的糕点塞进他的手里,不动声色躲开他的触碰。
顾宴礼眼中一闪而过诧异,盯着手里那块糕点,眸底冷气渐渐浮起,挑眼掠向对面的姜清慈。
“王爷,您和宋小姐不日就要结秦晋之好,这样不妥。”
“我说过了,娶她只是权宜之计。”顾宴礼不耐烦地扔掉那块糕点,扯过几上的帕子擦手,“我以为你经过这三年会懂点儿事,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为一点儿小事争风吃醋?”
姜清慈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照常敷衍:
“您说的都对。”
顾宴礼当她又在和自己置气,也不想哄她。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车厢内安静如鸡。
马车在这时停下,姜清慈如释重负,便在太监的指引下,到自己该去的位置站定,双手交叠,垂在身前,捧着笏板,不动声色地靠柱子,补觉。
保皇派和摄政王派照常吵得不可开交,唇枪舌战,唾沫横生。
姜清慈闭着眼,时不时地垂头,又抬头,看上去像是在点头,偶尔脸上被他们溅上唾沫星子,才浑浑噩噩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抬手抹去,然后歪头换个方向继续睡。
沈确就是个傀儡皇帝,上朝一般就是看热闹。
他高坐金銮殿上,眼睛却是看向姜清慈,一寸寸描摹着她的五官。
也许是昨晚被他折腾得狠了,姜清慈眼底一片乌青,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因为失水过多而变得有些干裂。
微乱的碎发贴在鬓角,下垂的眼角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和。
也许是在南蛮那三年受尽了苦,她其实很瘦,宽大的官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挂在架子上,因着斜身靠柱子的动作,纤长的腰线若隐若现。
日光从殿外打进来,在殿前打出一片光,她就那样,干干净净地站在光里面,影子被拉得很长。
像不谙世事的神。
但只有他知道,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干干净净的她,会因为他而染上欲念,坠入凡尘。
她的腰也很软,一只手就能掐住,被折叠成各种弧度,印上他的牙痕。
她是独属于他的。
他不会放手的。
偏执的念头一经播种,就在心里扎根发芽,眨眼间生长成参天大树。
真想将她永远绑在身边啊。
沈确眸光暗暗,思绪起伏。
一旁的小李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偷偷和他说话:
“陛下,姜大人应该是病还没好,今日早朝前,有人看见他从摄政王的马车上下来,走路一瘸一拐的。”
沈确一怔,周身杀气顿起:
“摄政王?”
“她和皇叔一起来的?”
小李子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家陛下怎么就突然就这么生气了。
但陛下问话,他不敢不答,老老实实地点头:
“是的,奴才猜是姜大人伤了腿,行动不便,王爷便顺路带捎她一程。”
却不想,他这话说出来,沈确的脸更黑了。
他混不吝地往龙椅上歪去,轻咳一声打断朝臣们的争执,目光直逼顾宴礼,状若不经意地问:
“那皇叔觉得,该派谁去甘州赈灾?”
争吵的两派人安静了下来。
宋丞相也挺直了腰板,想起上次姜清慈同他说的话,更是怒从心底起,他手持笏板,怒目直视着顾宴礼,冷笑:
“怎么,户部侍郎不行,工部侍郎不行,王爷莫不是有比这二人更合适的人选?”
“还是说,你能屈尊降贵亲自去甘州走一趟体察民情啊?”
“这倒是啊……”有人窃窃私语,“问题是他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他是没有的,我们说一个他否一个,他怎么不自己去?”
沈确单手撑着腮,将殿内众人脸上的表情变化收在眼里,不耐烦地说:
“要不皇叔去吧,省得众位卿家再吵吵嚷嚷,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众人的视线齐聚在顾宴礼身上,似乎要他给个说法。
顾宴礼只当没听见沈确这句草包发言,他坐在太师椅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不远处还在靠着柱子打盹儿的姜清慈,眉脚皱起,轻咳一声。
裴知聿立刻悄悄用笏板捅了捅姜清慈的后腰。
睡梦中的姜清慈猛地抬起头,便发觉四周一片寂静,她一脸懵。
裴知聿小步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她:“现在在商量让谁牵头去赈灾。”
姜清慈感激地向他投去一眼,上前一步请命:
“臣可以去甘州。”
因着姜清慈刚才那一句话,众人一同看向她,各个一脸恍然:
“哦对,忘了还有个姜丞相。”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姜清慈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很没有存在感,他们已经习惯了三年没有姜清慈掺和的局面,眼下被顾宴礼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还有个姜清慈。
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有人反对:
“他在南蛮呆了三年不问政事,能干得了这差事吗?顾宴礼这逆贼,怕不是又在打什么混主意。”
“臣反对,臣还是觉得户部侍郎更合适。”
“臣倒是觉得姜丞相更适合,他在南蛮三年,深入下访民情,这次赈灾由他牵手,臣没有异议。”
眼看两派又有要吵起来的架势,顾宴礼撑开洒金折扇,在身前摇了摇,眼神在龙椅上的沈确身上一扫而过,眼底泛起嘲讽的意味:
“本王也觉得姜丞相更合适,陛下觉得呢?”
沈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藏在龙袍下的指骨攥紧。
真碍眼啊。
“朕没有意见。”他眨眨眼,做出一副无赖的姿态,“朕也想去甘州玩,皇叔不去的话,那就让朕和姜卿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