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终身噩梦,她流了很多血,她从未觉得原来人可以这么痛,她哀求了晏行一遍又一遍,可换不回他的一丝怜悯。第二日一早,等待她的是一碗绝子汤。至阴至寒的方子,普通妇人喝了也会血崩七日方可止住。晏行亲手灌着她喝下那碗药,随后就消失在逸王府。“你昨夜为何一直说梦话?”
酒过三巡。
任淮时刻谨记祝思嘉交给他的任务,根本不敢在宴席上放开手脚喝。
宴会开始后一个时辰,任淮寻了个借口离开,一路以出神入化的轻功,飞跃至燕王府营帐外数尺远的林子里,换好提前放在此处的夜行衣。
燕王府营帐里次一等高的那顶,便是祝思盈母女所住。
“王妃与姐姐平日里总是平白欺辱我妹妹,这次秋猎也不例外。我现在虽贵为后妃,可面对她们我也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找陛下为我公报私仇。故而恳请任小将军,帮我纵一场火。”
“这场火最好要声势浩大,却又不能真伤人性命,我只是想给妹妹出口气。思来想去,只有今夜的庆功宴是最好时机,任小将军若是不便……”
这是白日祝思嘉对他说的话。
“我答应美人!”
任淮最是疾恶如仇,他在京中世家之间走动时,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燕王妃和祝思仪的声名。
没料到二人私底下竟是这副面孔,她们更不该欺负到祝思嘉头上。
任淮挽着箭身浸满火油的弓箭小心在密林中行走,柔软的鹿皮靴踩在覆满一地枯黄的叶子上咔咔细响。
今夜的守卫寥寥无几,庆功宴才是重中之重,包括护龙卫也几乎倾巢而出,只为守护宴会的安全。
因此他只需要扔出石子击中那几名守卫的睡穴即可。
等轻松解决完几个守卫,距离燕王府营帐咫尺之近时,他掏出火折子,刚想对着吹气,便听到帐外不远传来两个婆子的交谈声。
“哪回不是这样?王妃嫌我粗鄙上不了台面!所以一到这种大场子,全是那筠州老太婆跟在王妃和小姐身旁伺候着。”
“要我说那筠州老太婆土得像刚搁土里挖出来似的,怎么比得过您老人家镇得住场子?”
“那是!在这府中若论及王妃器重之人,我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原是燕王妃身边的老婆子在嘴碎。
任淮随地捡起两块小石子,对准她们的睡穴,一击而中,两个婆子脸上的笑还没收下去,只觉脖子上发麻到疼,而后双双干瞪着眼倒地睡去。
解决完此二人,他才继续对着火折子吹气,继而迅速点燃箭羽,朝着帐子最顶端的位置射出。
不出片刻,那座帐子就被点燃。
完全点燃还需要一点时间,他跑回去换回自己的衣物,然后再假意“路过”此地大喊大叫走水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刚刚好。
任淮刚想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弓,忽然觉得不妥。
若是陛下追查……
任淮毫不犹豫把自己脱得只剩个中衣,将手里的弓连同夜行衣一齐扔进烈火中。
等他赶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却没有看见衣服。
究竟是谁偷了他的衣服?
或者更糟糕的,是谁洞悉了祝美人的计划!
任淮瞬间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一番焦急寻找。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伫立在此地的巨石背后走出一名少女,她手中提着的正是任淮的衣服。
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必然是杀人灭口。
可任淮不敢、亦不忍。
黑夜之中看不清少女的面庞。
他只能好言相劝:“这位小姐,我方才去旁边的河沟里洗了个澡,你若是不将衣服还给我,我就去陛下面前告你非礼了啊!”
少女捂着嘴轻笑两声,将衣服扔到任淮脚下,转过身去背对他:“你在撒谎,你方才分明是去燕王府大营那儿放火了是不是?”
任淮一边手忙脚乱穿衣服,一边被她一席话吓得汗毛倒竖,难道真的要逼他痛下杀手吗?
谁料那少女忽然转身,朝他走近:“嘉义伯下次纵火之前能不能叫上我?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哼,谁叫那母女俩天天横着走。”
这是什么情况?结合她的语气——莫非她就是祝美人的妹妹,祝思盈?
祝思盈垫起脚捏了捏任淮的脸:“还愣着干什么?你再犹豫片刻就该烧遍整个羲和谷了!”
祝思嘉今夜不在,她寻不到理由可以坐在离晏修比较近的地方,整个庆功宴变得索然无味,所以她趁人多,偷偷溜出来透风。
任淮这才回过神,他摸了摸脸上被祝思盈捏过那块,整张脸都迅速烫成一片:“今夜之事还请三小姐过目就忘。”
祝思盈轻拍手:“去吧,等你好消息。”
两个时辰后。
晏修回营,钟姑姑打了个盹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身前。
糟了,忘了去提醒祝美人!
钟姑姑向晏修默默行礼,刚想开口说话,却遭晏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晏修独自一人走进帐中。
今夜燕王府营帐着火一事动静不小,整个营地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直到一个时辰前才彻底解决完此事。
这都没能将祝思嘉吵醒,看来她是真的累极了。
晏修坐在榻边静静凝视着她。
帐中只点了微弱一盏烛火,能照明的同时亦能不打扰睡眠,昏昏黄黄烛光打在祝思嘉娇美的面容上,虚幻而勾人,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除了她那双皱得极紧的柳眉。
想来她睡得并不好。
晏修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心,朝屏风后的浴盆走去。
次日。
祝思嘉睁开眼时,天光大亮,而自己正依偎在晏修怀中,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不放,就连腿也搭在他身上。
完了!自己怎么就能睡过头?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但最致命的便只有一处——若是晏修昨夜听到她口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该当如何?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昨夜又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自己上辈子和晏行成婚那日,晏行虽厌恶她,可他依旧挑开了她的盖头,与她行房。
那是她的终身噩梦,她流了很多血,她从未觉得原来人可以这么痛,她哀求了晏行一遍又一遍,可换不回他的一丝怜悯。
第二日一早,等待她的是一碗绝子汤。
至阴至寒的方子,普通妇人喝了也会血崩七日方可止住。
晏行亲手灌着她喝下那碗药,随后就消失在逸王府。
“你昨夜为何一直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