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得好,摔得好啊,真是老天有眼。听了这话,郁雨初甚至都有些想笑。他们还算是幸运的,林老头伤了腿不便远行,这附近又没有什么赌场可以给他赌博的机会。看来这小渔村如此偏远的地理位置也不算全是坏处。“所以你们和村里人......”郁雨初思索着换了一个较为温和的词问他,“和村里人关系不好,也是因为你们家的赌债?”“是了。”林清河略一颔首,补充道,“虽然这些年我爹已不再赌,但爹娘哥嫂的性格还是比较......比较凶悍。
林清河神色漠然,像是在谈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道:“死了,起码不会欠上一身赌债,逼得全家不得不变卖家财替他还债......”
郁雨初沉默了。
都说赌狗的话信不得,谁家里若是有个嗜赌成性的人,不仅连原有的家产都要被败光,更是会被连累的要一同背上无底洞般的债务。
“那——”郁雨初疑惑道,“那这些年你爹都一直在赌吗?”
“原先是的。本来家里也还有些积蓄,想着给爹还了赌债也还是够过好日子的。
哪知他欠赌场的数额实在太大,大到赌场老板都派人到我们这个小渔村来找人......
惊动了不少乡亲,我们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先前告诉我们的欠债数额,竟不到真实数额的三分之一。”
“怎么会......”郁雨初也很是惊讶,“他就去了一趟,就把你们三代......不,两代的家产都输光了?”
“本来是没有的。”林清河叹了口气,看了看郁雨初。tຊ
见她神色认真,面上隐隐有些担忧,丝毫没有要看不起自己和幸灾乐祸的意思,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阵欣喜。
总之都是些陈年旧事,既然她愿意听,那就都说与她听罢了,林清河这样想着,继续道:“
他总是想偷跑出去赌钱,最初我们一大家子人都轮流看着他,没叫他得逞。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跪倒在祖父祖母面前,一个劲地扇自己巴掌说自己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赌了。
祖父母和娘都很是感动,见他回归正途,也叫我们不用再严格管着他。”
“这——”郁雨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嗜赌成性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家里人的几句劝解就戒掉赌瘾呢?
“赌狗......不,赌博成性之人说的话,你们也信?”郁雨初十分不解。
“终究......”林清河垂下眸子,“终究是我们的亲人,就算我自己不信,也阻挡不了祖父祖母和娘的意思。”
这样的故事,前世郁雨初听得多了。
无论好赌之人说的话有多好听,说自己会洗心革面不再沾染赌瘾,又说自己愧对父母,从此以后会老老实实安心还债孝顺父母,到最后的结果大都只有两种——
败光家产,欠上一屁股债,连累一大家子人为他劳碌终生来还债;
败光家产,欠上一屁股债,被亲人彻底断绝关系自生自灭。
“所以,他的悔过认错都是假的,实则是为了打消你们的戒备,好让你们放松警惕,趁着你们不注意再偷偷溜出去赌对吧?”郁雨初推测道。
“一点不错。”林清河点了点头肯定道,“后来他又奄奄一息地逃回来,跟我们哭诉自己又赌输了,又欠了赌场不少银两,还说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赌......”
“然后呢?”郁雨初若有所思,“他后来又偷偷溜出去赌了多少次?”
林清河缓缓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感觉那几年都是在那样鸡飞狗跳的生活中惶惶度日,生怕爹哪一天就真回不来了,或是......
赔上一笔我们一大家子一辈子也还不清的赌债。”
想不到林清河从前便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她不禁对他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这样说来,有一点却是很奇怪——
“那你们还近些年还能有积蓄?”郁雨初疑惑道。
这林老头摆明了是个无底洞啊,也不知道为何近几年他连自家大门都很少出。
是被他们几人打断了腿不让赌吗?
不不,自家人应该不至于如此。
她想了想,道“是被赌场的伙计把腿打断了送回来的?”
林清河摇摇头,答道:“他自己摔的,有一日夜里非说要出门散步,还不许人跟着,结果一脚跌到人家郊外的捕兽夹里了,算是废了一条腿。”
摔得好,摔得好啊,真是老天有眼。
听了这话,郁雨初甚至都有些想笑。
他们还算是幸运的,林老头伤了腿不便远行,这附近又没有什么赌场可以给他赌博的机会。
看来这小渔村如此偏远的地理位置也不算全是坏处。
“所以你们和村里人......”郁雨初思索着换了一个较为温和的词问他,“和村里人关系不好,也是因为你们家的赌债?”
“是了。”林清河略一颔首,补充道,“虽然这些年我爹已不再赌,但爹娘哥嫂的性格还是比较......比较凶悍。
近些年好不容易有了些银子,家里的情况好起来了,他们想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这债务却是一拖再拖......”
余下的话林清河不必再说,郁雨初已然懂得了。
仗着是乡里乡亲的便拖着欠款不还,更别说这半年村子里都旱,大伙的手头都拮据,见了他们一家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
这是五十两啊。
也没有人上门讨债吗?
就是她前世,若是有人欠了她五百元,死活不还,她也定然是要追着那人将钱要回来的。
郁雨初突然想到了先前林老太反复提及为了林清河迎娶自己,统共花了十五两,更觉疑惑:“你们若是欠了五十两,你娘为什么说当初娶我花光了你们十五两的积蓄呢?
既然你们能拿得出钱,娘身上的衣服又讲究,村里人就没上门向你们追债的吗?”
“这就是事情难办的地方了。”
林清河叹了口气,细细与郁雨初解释起来,“这五十两中,有二十两是爹娘管从前与他们要好的司家借的。
司家人丁稀少,有一日家中的壮年都出海去了,可谁料他们却在海上遇难,一整艘船十余人,竟无一人回来的。
爹娘竟就此翻了脸,说死人的钱不作数,不肯还钱。”
“就算你们不肯还钱,可司家的小辈们竟然没有来找你们麻烦吗?”郁雨初忍不住插嘴问道,“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不是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