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卫护驾不利,让殿下受了惊扰,臣难辞其咎。”祁念笑回过神,垂首低眉。成王似乎又对群臣说了些什么,但祁念笑已然听不到了。三年前汴梁城的烽火残垣,再次与满殿荒唐交影重叠。屠城那日,他先将祁寒护送出城,交给下属,之后便独自返回城内。当镇戍援军赶到时,他们远远便看到,城头烽火台上,那持着敌军首级的男子,盔甲染血,脊背挺直,如骇人的阿修罗王,孤身威慑了满城叛军。四天后,他又提着起义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回到右卫驻地。
她会不会害怕?
她在哪儿?
他承认他慌了,他寻不到她,突如其来的绝望如泥沼,而他不断下陷于那窒息般的煎熬里,他彻底慌了……
祁寒……
祁寒!
就在这灰蒙蒙乌压压的人群里,破败不堪的长街一角,祁念笑只一眼便捕获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双手紧攥着一把匕首,刀剑冲前,反着冷光,像是伺机而动的利爪;她极力降低着存在感,脊背紧贴墙,灵巧地躲开箭矢和烈火;她逆着叛军攻城的方向挪动,似乎在捉摸其阵势。
所有殚精竭虑,终在寻到她的这一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无名的空洞,以及无尽的后怕。
“祁寒!”他声嘶力竭地唤她,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震颤撕扯。
她与他四目相对,他看到她眼底骤升的水雾,看到她愈发强烈的颤栗。
他纵身跃下高檐,拼命向她奔去,那样竭尽全力,那样不管不顾。
他一把攥住她地皓腕,只深深地凝了她一眼——那目光无比复杂,太过炽热,又太过深沉——如喷薄的岩浆,又如缱绻的深海。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目光。
他就这样赤诚地拉着她奔跑,带她逃离四面楚歌,穿过无尽的废墟瓦砾,穿过无尽的烽火箭雨,穿过无尽的流血漂橹。
仿佛穿过了半世浮华。
……
“祁卿!”成王仍心有余悸。
大明殿此刻已被血污所沾染,哀嚎一片。那玄衣人只携了祁寒离去,却并未对兵土下死手,显然目的不在行刺。
“右卫护驾不利,让殿下受了惊扰,臣难辞其咎。”祁念笑回过神,垂首低眉。
成王似乎又对群臣说了些什么,但祁念笑已然听不到了。
三年前汴梁城的烽火残垣,再次与满殿荒唐交影重叠。
屠城那日,他先将祁寒护送出城,交给下属,之后便独自返回城内。
当镇戍援军赶到时,他们远远便看到,城头烽火台上,那持着敌军首级的男子,盔甲染血,脊背挺直,如骇人的阿修罗王,孤身威慑了满城叛军。四天后,他又提着起义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回到右卫驻地。
满军哗然。
“军规不可违,该罚。”李庭冷笑。
于是四十军棍,皮开肉绽。
几乎耗尽了他半条命。
而祁寒不需要知道这些。
祁念笑还记得那个夜晚,硝烟未散,月色苍凉,他拖着一身伤痕,满脸倦容,悄悄走到祁寒身前。她蜷在他帐内的床榻上,还在熟睡,大抵是近些天都未曾睡好,今日见他归来才算安心。
祁念笑沉默着俯身,静静凝睇。
揩汗清肌,玉靥颦黛,楚腰如束,直教人遐想这潋滟无限,满心悸动。
他为自已的悸动而恐慌。
怎么会这样呢?
从何时起,凝望她的眼神开始有了温度?又是从何时起,关怀照料发自本心?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会为她一掷千金求得簪子……直至今时,为了寻她,只身踏入屠戮中的汴梁城,又生生挨了四十军棍……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倏然闯入脑中。
是他动了心啊。
他对祁寒动了心。
待祁念笑反应过来自已在做什么,他已悄然垂首,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熏香缥缈,风幡未扬。
却是祟心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