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静极了,连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声都好似静了下来。她藏在书包里寻摸的手不由轻了又轻,生怕那虚假而空洞的摸索声传到窗口里,让人识破了她。只剩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地抬起,望望窗口里的人,期盼着医生能松松口,容她一点凑钱的时间。她看着医生,医生也看着她。两个人就那么相互揣度了半晌,最后还是医生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这两天可抓紧来,要不科里还是要给她停药的。”蒲桃哪敢不答应,马上连连点头:“好、好,谢谢您,我知道了。”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地消失在巷子里,汽车的引擎声一响,蒲桃知道,关盛泽走了。
她这才提起脚步来,跟着往外走。
走出巷口,一个男人早就等在那里,见她出来,把一张卡片递到她眼前去:“蒲小姐,这是泽哥吩咐交给你的。”
蒲桃垂眸一看,是她寄给关盛泽的那张卡,说好了,她要往里头还十万块钱的。
“这是还给关先生的,我……我不能要。”她下意识地拒绝。
可是那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低下头,把那张卡片举得更高。
蒲桃看着他低下的头——关盛泽爱干净利落的人,所以他的手下个个都收拾得清爽。眼前的小伙子即使只简单剃了个寸头,后脖颈也打扫得十分干净,不见一丝杂乱的发茬。
从她的角度,恰能看见他脑后发际与脖颈相接处一片浅淡的青色。
低低垂下的头颅,早就远超出礼貌的范畴,而是来源于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因为关盛泽对她的态度变了,所以他手下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就跟着转变了。
可这种转变从何而来呢?
蒲桃又把目光移回那张卡上,她忽然有些侥幸地想:幸亏自己当初留了这么一条线,借还钱的名义搭着关盛泽,否则自己恐怕永远也等不到翻身的这一天了。
她想着,手已经缓缓摸上了那张卡片,嘴里喃喃念着:“那替我多谢关先生了,转告他,剩下的钱,我还是会还的。”
关盛泽喜欢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果然这么一说,那男人马上答应了一声“是”,一辆车从后方开来,男人主动上前替她拉开车门:“蒲小姐,关先生交代送您回家。”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先请回吧。”这次,她没有等待对方的任何回答,径自转身走了。
她要去医院。
那边已经来了四五个电话催她缴费了,蒲桃很清楚,如果自己今天续不上费,妈妈明天就要停药。
停药,她的病情马上就会反复。
闹自杀,要杀人,都是常事。
她年纪也渐渐大了,身体承受不住几次折磨了,再者,自己和外公也禁不起她的反复折腾了。
扬明远的私宅离医院其实并不太远,蒲桃胆子大,打了一辆黑摩的,不用五分钟就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门诊早就停了,好在办理缴费的窗口还有人,只是睡着。
深夜打扰别人,蒲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是欠费又不能不交,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敲响了窗口的玻璃:“您好,医生,我来缴费。”
窗口里的医生惊醒,睡眼朦胧:“交多少?”
“交六千。”
她把手上的卡片递过去,医生滴滴答答敲了几下键盘,又拿卡片一扫,很快对着她摇了摇头:“六千只够补齐欠费,没有余额。”
每次都是如此。
蒲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医生略带质疑的打量下装作回身从包里掏钱的样子,掏了一会儿,才支吾着道:“今天出门比较急,就带了这么多,我明天再来补行吗?”
大厅里静极了,连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声都好似静了下来。她藏在书包里寻摸的手不由轻了又轻,生怕那虚假而空洞的摸索声传到窗口里,让人识破了她。
只剩一双大眼睛时不时地抬起,望望窗口里的人,期盼着医生能松松口,容她一点凑钱的时间。
她看着医生,医生也看着她。两个人就那么相互揣度了半晌,最后还是医生无奈地点了点头:“你这两天可抓紧来,要不科里还是要给她停药的。”
蒲桃哪敢不答应,马上连连点头:“好、好,谢谢您,我知道了。”
拿了单据,一面往外走,一面还不忘回头朝窗口里的医生道别。
走到门口,却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手机响了。
“喂,您好。”她接起来。
对面是一道惊恐到扭曲的高亢女声:“桃桃,你快回来吧,你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