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终于轻轻合上了。只是不多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倏然睁开了眼:“桃桃,你最近都没回家,一个人在外面,累不累呀?”“我……”蒲桃觉得自己像是热坏了,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腔都是一阵烧灼,一吸气,简直就要淌下泪来。于是赶紧把头低下,摇了摇:“我不累,外公。您也不用省这个钱,妈妈的费用我已经交上了。”“交上了?你哪来那么多的钱?”老人半撑起身子,望进蒲桃的眼底。
“出、出什么事了,许婶?”
“你家那恶亲戚刚才又带了一群人来家里闹,老爷子一气之下坐起来要和他们理论,后来不知怎么就摔在了地上,我们现在正等救护车呢,你赶紧回来吧!”许婶匆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的提示音将蒲桃的每一次心跳都拉得漫长,因为长,所以难免颤抖。
是丁家那些人……
他们已经害了妈妈,害了外婆,害了外公,害得她们一家背井离乡,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地东躲西·藏了快二十年,到底还要怎么样!
她不停地问自己、问自己。
越问,就越觉得头脑像被一团火烤干了,一寸寸皴裂地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破她的骨骼皮肉,张牙舞爪地扑出来,撕碎了丁家那群人似的。
攥着手机的那只手也越发的紧。
她要给丁家那群畜生打电话,告诉他们,她现在是关盛泽的朋友。她要他们再也不敢侵犯这个家里的一丝一毫。
这么想着,手底下咔嚓一声,已经把手机解开了锁。通讯录翻到底,那个没名没姓的电话号码闯入眼帘。
拇指悬在屏幕上,她只需要一按,就有把握今晚让丁家所有人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咔嚓”一声响,雪亮的屏幕又重新锁上。
大厅里归于黑暗、沉寂。
蒲桃隐身在这片黑暗里,死死咬紧了牙关,到底还是缓缓地把那只因过度用力捏得青筋突起的手放回了身侧。
*
夏季的医院急诊室里总是充斥着各种令人不愉快的气味。消毒剂混杂着血腥味、酒味,甚至呕吐物的味道扑进鼻腔,让蒲桃禁不住作呕。
但她顾不得自己,目光在急诊大厅里四下一掠,就找到了那个被推在墙角里,头缠纱布,正静静等待家属的小老头。
“外公!”她急呼一声,连忙扑到床边,“外公,您怎么样?许婶呢?”
病床上面色惨白如金纸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看了看她,又无力地合上了眼皮,声音喃喃:“许婶家里也有病人要照顾,我、我让她先回了。”
蒲桃瞧着老人头上的伤口,想像小时候老人安慰她那样轻轻地去摸摸外公的头,可手刚伸到一半,犹犹豫豫又缩了回来。
“那、那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片子拍了吗?”
“还没。拍个片子贵得很,要七百多块。你妈那又该交钱了,我想还是把这个钱省下来,给你妈妈治疗用。”
老人的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终于轻轻合上了。只是不多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倏然睁开了眼:“桃桃,你最近都没回家,一个人在外面,累不累呀?”
“我……”
蒲桃觉得自己像是热坏了,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腔都是一阵烧灼,一吸气,简直就要淌下泪来。
于是赶紧把头低下,摇了摇:“我不累,外公。您也不用省这个钱,妈妈的费用我已经交上了。”
“交上了?你哪来那么多的钱?”老人半撑起身子,望进蒲桃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