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父乃海宁知府,兼江南东路转运使,官职自是比顾清开要高,威望所至,难免叫顾清开惶恐。堂中老太太笑了笑,打断了这一尴尬的局面,“亲家舟车劳顿,到底是我们顾家招待不周,让您昨日入京之后在郊外下榻,理应早早接到府中住下才是。”唐父面带和气,“我们盛京郊外,有几处体面的庄子,若是住人也无不可,老夫人多虑了,这些都是琐事,无关紧要,只要婠婠在侯府过得顺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拘什么礼数。”老太太心知肚明,唐家这意思,话里话外是在警醒他们,若是唐婠在这府中受了委屈,他们就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
“奴婢不敢。”
唐婠冷笑,“不敢?我瞧你敢的很,仗着小钱妃的势,在我屋里耀武扬威的,这样的人我可用不起。”
钱妈妈是老侯爷在世时,宫中赏赐的一批女使中,留下来为数不多的老人了。
“大娘子息怒。”
唐婠望着院子中那跪在地上的老妇,心中异常冷漠。
“你是小钱妃的远房亲戚,论关系,你们早已出五福,祖上也并无来往,先头她给你在大内安排了个体面的差事,只因你自己犯错,才被调到了侯府,怎么,是嫌我侯府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吗?”
闻言,那钱妈妈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大娘子息怒,老婆子我本没有这个意思。”
唐婠起身,径直朝外边走去,“我可没功夫跟你废话,既然你瞧不上我这檀溪居,那便去管事处登记了名字,拿着你的身契去别处当差吧。”
小桃瞪了她一眼,跟着唐婠朝寿熹堂走去。
芙蕖转头,望了望院子内的情形,叹了口气,“大娘子,这钱妈妈会不会记恨咱们,她若转道去了宫中投靠小钱妃,岂不是把咱们院子中的消息都传出去了?”
唐婠勾起唇角,莞尔一笑,心中并未过多担忧,她自打嫁进侯府便深居简出,显少在外人面前走动,休说茶会宴饮,就连寻常官眷也没有见过,旁人便是想置喙一二,也难寻出她的错处。
“她若想说,便去说吧。”
小桃抬眼瞧了瞧唐婠的神色,鼓起小嘴,愤愤道:“那钱婆子,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时常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咱们屋子里偷奸耍滑,差事都叫别人去做,依我看,就应该打她一百杖!”
“嗯,便是她今日不犯错,我也留不得她了,官家身体不好,朝中太子未立,顾唐两家早就被朝中定义为皇后一党,留有小钱妃的人在身边,多有不便。”
“是。”
说罢,主仆几人便朝寿熹堂走去.....
四月芳菲,侯府家宴定在了唐家入京后的第二日。
这日顾清开刚好休沐,同唐婠一起在前厅张罗事宜。
顾舒氏不善持家,从下帖名单至席面布置都不曾上手,便是菜品酒水也只是匆匆吩咐了府中管事去安排。
这勋爵人家设宴,必是要讲究排场的,大到进餐环境,小到迎宾女使皆马虎不得。
唐婠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遍寻京中口味最佳的甜点糕饼,又命总厨去未央楼学了几道新菜,一一试过之后,最终选定了席面上的菜品。
桐花台内,女使小厮四处奔走,忙上忙下分外热闹。
芙蕖从廊下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大娘子,家中主君和大公子到了。”
唐婠面露喜色,一双杏仁眼里满是期待。
“母亲可有来?”
芙蕖失望地摇了摇头,“家中夫人身体抱恙,主君未曾带她入京,想是怕舟车劳顿,不利于休养。”
唐婠解了袖子,从点心桌前走至芙蕖身边,耐心嘱咐道:“先安排他们到长今阁小憩,那里离听雨轩最远,吩咐下去,务必叫人看住隔壁那位,免得坏了场子,惹得父兄不快。”
“是,奴婢知道了,可如今主君与大公子正往寿熹堂去,说是要给老太太请安。”
“嗯,着人多留意着,今日人实在是多,场面戏还是要做足的。”
芙蕖微微福身,应了声便离了桐花台。
唐婠走至顾清开身边,面色从容,柔声说道:“家父与兄长皆已入府,我不好一直待在这里,还望官人多多操劳,这桐花台的事儿就交予官人自己了。”
顾清开微微一愣,眼中略有几分惊慌,“岳丈与舅兄前来,我岂有不见之礼,还是一同去吧。”
唐婠心中冷笑,顾清开此举,犹如祸殃临头而急抱佛脚,他生怕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到唐父耳朵里,今日无法收场。
他是想和离,但更想悄无声息的和离,继而保住他那正人君子的名声。
“也好。”
说罢,唐婠便转身离开了桐花台。
距离开席还有两个时辰,唐婠同顾清开抵达寿熹堂的时候,正瞧见老太太同唐家主君坐在一起喝茶。
唐修则是立于堂下,将一个个贵重的檀木盒子打开。
“这是我海宁产出的东阿阿胶,最是益气补身,老夫人上了岁数,须得用心将养,这些东西非龙胆之贵重,还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堂中之人一袭白衣,面若冠玉,身形高挑似青松而立,五官清秀,如画中君子,举止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气。
唐婠已经数年不见兄长,只一面,竟让她眼眶潮湿,鼻尖酸涩,心中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两颗圆润的珍珠从细腻的肌肤上滑了下来。
“婠婠?”
唐修似是注意到了这边的人影,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唐婠不敢失礼,退后一步,微微福身,“婠婠见过父亲,兄长......亦给祖母请安。”
唐修多年不见自己的妹妹,如今一瞧,只觉眼前之人虽容貌依旧,可身形却弱不胜衣,除却长高了一些,气色远不如闺阁之时,桃腮红润。
立在一旁的顾清开深感尴尬,连忙朝唐修行了一礼,“见过岳父大人与舅兄。”
唐修虽不在盛京,可对顾家的一些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瞧见顾清开这副虚伪做作的面孔,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唐父点了点头,“嗯,清开一走数年,边关苦寒,人却愈发光彩了。”
“......岳父大人说笑了,乃是盛京水土养人,这才叫我得以修养。”
唐父乃海宁知府,兼江南东路转运使,官职自是比顾清开要高,威望所至,难免叫顾清开惶恐。
堂中老太太笑了笑,打断了这一尴尬的局面,“亲家舟车劳顿,到底是我们顾家招待不周,让您昨日入京之后在郊外下榻,理应早早接到府中住下才是。”
唐父面带和气,“我们盛京郊外,有几处体面的庄子,若是住人也无不可,老夫人多虑了,这些都是琐事,无关紧要,只要婠婠在侯府过得顺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拘什么礼数。”
老太太心知肚明,唐家这意思,话里话外是在警醒他们,若是唐婠在这府中受了委屈,他们就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
想到这,老太太沉下头,咳嗽了两声,又道:
“想来,亲家与婠婠也有体己话要说,不如先去休息,若是前厅席面开了,自会有人前去请你们,只是亲家可别嫌我们侯府简陋才是。”
“老夫人过谦了。”唐父一笑而过。
老太太向来坐的定,算的准,若没有这样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坐镇,怕是这侯府早已土崩瓦解。
众人别过老太太,出了寿熹堂朝长今阁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