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赵柄脸上的云淡风轻,崔明盛的脸色如黑云压城一般可怖,前不久赵柄将黄守成连根拔了,不仅如此,还将庆安公府牵扯了进去,如不是族里推了个旁支的庶出来背了锅,只怕现在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现下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云锦掳走,折磨一番后又送了回去,这妥妥的就是在挑衅他!这时他才深刻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可以任他随意欺辱的瘦弱少年了。他深深的看了赵柄一眼,丢下一句便甩头走了。“你给我等着!”
岳娇在偏厅一坐,就坐了一个上午。
待再见到赵柄时,他已经穿戴整齐,他的头发并未束上去,而用一根发带撩了一半系在背后,添了些慵懒的意味。
这是岳娇第二次见他穿便服的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在身,腰间一条同色镶金边的腰封。
他好像很喜欢穿白色的,上次在莲池也是白色,今日也是。
不过这颜色很适合他,比起他穿官袍时的严峻更添了一分清雅,端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抱歉,让岳姑娘久等了” 赵柄一踏进偏厅就先行开口道歉。
岳娇在他进门前就已经站起来了,见他先开口了,心中更惶恐了,赶紧见礼:“ 是妾惹得侯爷不快了,还请侯爷恕罪!”
赵柄欲伸手扶她,在指尖碰触到她的衣袖时,像触电一般指尖一颤。他动了动手指,将手收了回去,轻声道:“岳姑娘无需介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他的问题?
岳娇只当赵柄是在说客套话,若真是他的问题,何须把她晾在偏厅这么久,明明是叫她来替他束发的,结果也没让她动手。
这小侯爷看着温和好相处,心思还真是让人猜不懂。正好她也不打算再来侯府了,不若就借此机会请辞了。
她思量了一番后,低声开口道:“侯爷,既然府上目前没有夫人需要妾梳妆,那妾下次便不过来了,省的麻烦府中还得派人接送”。
她自认为这话说的完美,又客套又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且还是以侯府开支为出发点,简直是完美的挑不出半分错来!
结果赵柄丝毫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反而皱着眉问她:“可是府上有谁惹得岳姑娘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害怕波及到别人,岳娇赶紧解释。
“妾是想着,侯爷每个月给那么大一笔月银,妾却好像没干什么事,这银子拿着有些不趁手...”
这话引得赵柄轻笑出声:“呵呵,原来岳姑娘是嫌活少!”
他看着岳娇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明明似春风一般和煦的微笑,却烫得她的心尖微颤,她垂下眸错开他的视线。
这侯府真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她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放着如此貌美的公子,谁能忍着不眼馋!
“实不相瞒,是妾要离开京城了!”
“缘何要走?” 赵柄的声音压抑着,情绪没了刚才的轻快。
“侯爷也知妾来京城是带着舍弟寻医的,现下大夫也看完了,舍弟时日无多,妾只想带着他落叶归根!”
“如果岳姑娘需要,我可替你引荐太医,宫里的御医医术定比民间的大夫好得多!” 他声音的很轻柔,好似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可若岳娇此时抬头看他,便能看见他的双眼泛红,眼中水光粼粼蓄满了泪水,彷佛下一秒,眼泪便会决堤而下。他的神色悲哀,好似遭遇了悲痛至极的事情。
岳娇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轻轻的摇头:“ 妾谢过侯爷的好意,妾已经欠了侯爷很多了,不愿再麻烦侯爷了!”
她话已经说到此了,再挽留便是强人所难了。
他强压着喉咙间的嘶哑,努力不让她听出半分不对。
“不知岳姑娘何时启程?我遣人送你们一程。”
“不日便启程,侯爷公务繁忙,便不劳烦侯爷了!”
她不愿他相送...
是自己哪里做错,惹她厌烦了吗?
赵柄低头,几滴晶莹的水珠终是挂不住自眼眶滴落在地,在灰白的大理石地砖上绽开。
“那便祝岳姑娘此去一帆风顺!”
“借侯爷吉言!”
今日侯府举办赏花宴,来赴宴的客人已经陆续来了。
赵柄先岳娇一步出了偏厅,留了一个丫鬟送她出府。
岳娇跟着丫鬟出了主院走向前院时,迎面走来了一行人。
远远瞧着是一群女子,领头的女子身着红衣,行走间步履欢快洒脱,没有其他女子那么拘谨。
想来定是身份高贵的贵人,以免冲撞了她们,岳娇拉住了身旁的小丫鬟,领着她退到了一边,垂眉等着她们先行。
很快这一行人便走到了岳娇跟前来,本来是没人在意她俩的,那领头的红衣女子本都走出去了,却又返了回来。
“怎么了清月?” 红衣女子旁的紫衫姑娘见她倒转了回来,问她。
红衣女子便是清月郡主,是皇上同胞弟弟孝重王膝下的嫡女,深得太后的喜爱,地位丝毫不比公主差!
她本没有将岳娇两人放在眼中的,只是前些日子听闻赵柄连着纳了好几个妾室,见她又梳着妇人的发式便倒了回来。
她没有理会紫衫女子,径直走到岳娇跟前,开口:“你是谁?”
岳娇垂着头,见她的衣裙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便知道她是tຊ在问自己了。
她弯腰见礼,轻声道:“妾是来侯府梳妆的梳妆娘子!”
“梳妆娘子?” 清月郡主偏头打量着她,朝着她微抬下巴:“抬起头来!”
岳娇依言抬起头看向了红衣女子,将她的容貌收入眼底时,岳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
并不是说她的容貌有多惊艳,相比之下,她的容貌还比不上赵柄来得精致。只是她那周身的气质实在的惹眼,眉若青山目若星辰,在一身红衣的衬托下,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清月郡主对于她眼中的惊艳并未在意,这样的眼神她已经见多的,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岳娇这个梳妆娘子倒是长得清秀温婉,颇有几分姿色!
当下心中便不满了,恶狠狠的剜了岳娇一眼。
岳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赶紧垂下头问罪:“不知可是妾哪里惊扰了贵人?”
“本郡主且问你,你既是梳妆娘子,可见过俊平候新纳的那几房妾室?”
见她自称郡主,岳娇虽不清楚京城这些皇亲国戚有哪些,但也知她的身份确实尊贵,是可以拿捏她生死的,背心隐约有些沁汗,她诚惶诚恐道:“ 民女见过”。
“那你且说说,她们都长什么样!”
岳娇不敢隐瞒如实道:“ 民女目前见过两位,杜姨娘相貌平凡,性子温和寡言。宁姨娘貌美,性子温和大方。”
“两个?不是说三个吗?”
“还有一位民女听大家都是唤她云锦姑娘,想必还没有被纳进府,这位姑娘确实容貌惊人,性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男子的声音响起。
“云锦?”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他脸上的表情阴恻恻的,叫人看着心里都发慌。
清月郡主见着来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开口:“ 崔明盛!怎么哪儿都有你!”
原来他就是崔明盛!岳娇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一惊!要说这崔明盛的大名在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晓了,庆安公府的世子爷,京城头一号纨绔!岳娇在通北府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嚣张跋扈了。
崔明盛见着清月郡主的态度,脸色更不好了,眯着眸开口:“怎么,他这个俊平侯府我还来不得了?”
“来不来得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也不想想你之前是怎么对人家的!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清月郡主瞪了他一眼,也不欲再问岳娇了,转身往前走了。
其余的人纷纷跟着清月走了。
就在岳娇暗自松了口气时,就见崔明盛并没有跟随着清月郡主离去,而是停在了她的跟前。
未等崔明盛开口,她便先行见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崔明盛阴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何时见过云锦?“
岳娇算了下日子回他:“ 八日前”。
崔明盛沉默了下,随后沉声啐骂了一声:“好你个赵柄!”
岳娇头低得更低了,一直到崔明盛甩袖走远了才抬起头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岳娇心中有些担忧,从这个崔世子的言行话语来看,他跟俊平侯应当是有矛盾的,且他也认识云锦,她别是给侯府惹祸了吧?
她赶紧拉过身边的小丫鬟,在她耳边耳语:”你赶紧去把刚才的事报告给赵管家,要一字不差的!“
希望能赶在崔明盛找麻烦前让他们知晓,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至于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免得等会招惹上麻烦!
....
清月郡主还没走出游廊就被崔明盛给追上了,她不耐烦的甩开崔明盛抓着自己的手,紧皱着眉头道:“ 你干什么!”
崔明盛紧了紧握空的手,眉眼暗沉:“你跑什么跑!“
清月郡主冷哼一声: “我不想看到你!”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崔明盛咬着牙问出这句。
“不是讨厌!” 清月郡主终于将视线放到了崔明盛的脸上,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厌恶:“是恶心!”
崔明盛刚因为她前半句而缓和下来的脸上瞬间黑了下去,眼神阴鸷的盯着她,随即气极反笑:“我恶心?那赵柄就干净?你怕是还不知道两年前他曾被...”
“崔明盛!” 清月郡主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双眼泛红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眼神好似想撕了他一般。
她自是知道崔明盛想说什么,两年前若不是她去城门口救了赵柄,只怕现在就不会有光风霁月的俊平侯了!直到现在,只要她一看见崔明盛就会想到赵柄当时的惨状,若是她再晚去一会人就没了。
“怎么?不能说?” 崔明缓步走近清月郡主,渐渐的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他俯身贴近她的脸颊,在她想要推开他之际,挟制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迟早都会是我的,你越是靠近他,我就越要弄死他!”
说完,不顾清月郡主的反应,越过她往前走了。
清月郡主气的咬牙跺脚,恨不得扑上去将崔明盛咬死,偏偏崔家在朝廷中势力庞大,即便是身为郡主的她拿他也没有办法。
赏花宴的宴席设在后花园中,崔明盛找到赵柄时,他正坐在亭榭中煮茶。
此时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小姐都还未到,偌大的花园中除了一些下人就是他俩。崔明盛上前一脚踹翻了茶台,俯身靠近,伸手捏住那张让他恨极的脸:“云锦是你害的!”
猛然被踹翻的茶台将茶水四溢开来,滚烫的水滴飞溅到了赵柄的额头上,瞬间将白皙的皮肤上烫出了几个红点,他却丝毫没有反应般,任由着崔明盛擎制住他。
他手中还握着一个茶盏半举在空中,朝着一旁欲动手的听风示意了一下,随后看着一脸盛怒的崔明盛,笑了:“ 是”。
“你找死!” 崔明盛眼睛都气红了,手上加大力气,想要将他的下巴捏碎一般。
赵柄伸手拿开崔明盛的手,洁白的下巴上赫然多了几个微红的手指印,他浑然不在意的站起身,手掸了掸衣摆上被压出的褶皱,方才看向他,淡声开口:“ 怎么,即使我真是找死,世子爷还敢杀了我不成?”
闻言,崔明盛冷笑出声:“呵呵!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赵柄勾唇,不急不叙道:“不急,日后你便知道我算个什么东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了!”
相比赵柄脸上的云淡风轻,崔明盛的脸色如黑云压城一般可怖,
前不久赵柄将黄守成连根拔了,不仅如此,还将庆安公府牵扯了进去,如不是族里推了个旁支的庶出来背了锅,只怕现在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现下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云锦掳走,折磨一番后又送了回去,这妥妥的就是在挑衅他!
这时他才深刻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可以任他随意欺辱的瘦弱少年了。
他深深的看了赵柄一眼,丢下一句便甩头走了。
“你给我等着!”
听风上前,看着赵柄脸上的红痕,气恼道:“ 侯爷何不让小的打他一顿,挫挫他的威风!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赵柄转头面向他,扬了扬下巴:“ 很明显吗?”
听风点头:“ 很明显,怕是遮不住了的!”
赵柄眼眸一闪,问道:“今日替娘娘来主持宴会的是谁?”
“是安嬷嬷!”
闻言,赵柄扬唇:“ 如此甚好!” 说罢,他甩袖便走。
听风连忙追上去:“ 侯爷,您去哪儿?”
“南市!”
“那...宴会怎么办?”
“就说我受伤了,被崔明盛打的,见不了人!”
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