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不在焉走进堂屋,脚步猛然一滞。靠墙放着的两张官帽椅,一张文秀英刚坐过的空着。而另一张上,端端坐着南潇雪。官帽桌上摆着文秀英的收音匣子,咿咿呀呀唱着戏,因机器年头久了而响着滋滋的电流音。南潇雪好像不在意这些,半垂眼睫,似听得入神。安常真是搞不懂她这个人,有时显得那么傲慢,有时又显得平易近人。南潇雪听到她脚步声抬眸,而安常在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前仓皇低下头。转身就匆匆走出堂屋。钻进厨房说了声:“我不吃
安常缩在毯子里, 像一个潜水的人。
直到快不能呼吸了,才一下把头从毯子里钻出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窗外的天色已蒙蒙亮起来了,稀微的晨光开始描摹窗口那盆兰花的形状。
她不太睡得着。
睡不着硬睡。
并且规定自己:不许做梦。
她在这方面意志还挺顽强的, 真没做梦, 大概以前那段时间被伤怕了,连梦境里都是细细密密的疼, 到现在身体自己也懂规避。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大约每半小时就醒一次。
手机在充电, 她一般放在床头的竹编椅上,这会儿却扯着充电线放在枕旁。
每次醒来, 迷迷蒙蒙的伸手点亮屏幕看一眼,看时间从五点五十三,变作六点二十一,又变作七点零五。
手机始终静悄悄的, 没人联系她。
其实一直是这样, 宁乡没什么同龄人,上了大学她也不爱交际, 到现在还联系的朋友也就毛悦一个。
一般来说手机响, 都是收到各种新闻和广告推送。
那她现在在等什么?
南潇雪连她手机号都没有——直到这个想法在脑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安常才恍然大悟:难不成她在等南潇雪?
南潇雪固然没她手机号。
但就像上次在ktv、南潇雪拿倪漫的手机给她发微信一样, 一个人诚心想找你,总是有办法。
她不愿自己被这个想法所裹挟, 甚至并不愿承认自己的等待, 强迫自己再度入睡。
一直到又一次睁眼, 窗外天光大亮, 她又看一眼手机, 九点五十八分。
算起来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可彻底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文秀英没在天井里择菜么?窗外静悄悄的,因难得没有落雨,间或能听到一两声清脆婉转的鸟鸣。
不一会儿,堂屋里响起地方戏那格外悠扬的唱腔。
文秀英听戏的时候不多,不知今日怎么有这等雅兴。
安常的手指在床单上一敲一敲,跟着旋律打了两下拍子。
心里却忽又烦躁起来。
王孙莫学多情客,自古多情损少年。
安常摸到床头的手机,从充电线上扯下来,翻了身趴在枕头上,点开与倪漫的微信对话框。
她和倪漫说话的时候不多,都是倪漫通知她每次片场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唯独两条不一样的,来自南潇雪——
【你要是加了我微信的话,我就不用借别人手机给你发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个毛病,习惯性喜欢逃。】
安常一下把手机按了锁屏,因为觉得那个“逃”字格外刺目。
她可不就是这样么。
昨夜或者说今晨,她又一次这样匆匆从片场逃开了。
缓了会儿情绪,她重新点开手机,给倪漫发了条微信:【请问那场吻戏过了么?】
她有种预感。
昨夜经过和她那一试,南潇雪应该是找准了状态的,田云欣或许会趁机把那场重要的吻戏拍掉。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一方面,她固然会庆幸南潇雪的成功,好似连带着她去克服心理障碍这事都有了指望似的。
另一方面,一想到“入戏”、“做戏”这样的字眼,心里又如过分活跃的泉眼涌起失落。
倪漫应该还在睡,没回。
安常趴着等了会儿,手臂有些发麻。
再次转回侧躺的姿势,她不爱玩手机,就望着窗外发呆。
一直到十一点十分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安常摸起来一看,是倪漫回她:【过了!】
【你猜是怎么过的?雪姐找准状态以后,和蘅姐借位拍了。另外田导说,有些特写镜头会用到你和雪姐试戏的那一条。】
《青瓷》算是舞剧里的顶级配置,现场机位众多。
在南潇雪和安常试戏时,总有些特写镜头只拍到了南潇雪垂落的发丝、凝滞的肩、微颤的睫,而安常没有入镜。
或许只有在那条试戏的镜头里,南潇雪情绪才最饱满,丰沛得快要溢出屏幕。
倪漫又发来:【说起来你可真厉害!能让雪姐和蘅姐都对着你找准状态。】
【你也替雪姐开心吧?】
安常想,她是应该开心的。
“帮忙入戏”,这就是她之于南潇雪最大的意义。
在这场戏拍完以后,南潇雪一定会信守承诺再不打扰她了。
而偏偏就是在这时,她确认了自己对南潇雪的心意。
床上呆不下去了,柔软的床单像洒满仙人掌的尖刺,一下下刺着她没防备的地方。
她起身,换了衣服,走到镜前才发现,昨晚头发吹到半干就睡了,又扯着毯子蒙着头,平时还算顺滑的头发全蹭得毛躁躁的,看上去像只打不赢架的恼火狮子。
她将就扎了个马尾,去洗脸刷牙。
往堂屋走的时候,正碰见文秀英走出来。
安常招呼一声:“不听戏了?”
“我得做饭去了。”
“你忘关你的收音匣子了。”
“你去堂屋看看。”
安常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你去堂屋看看,然后帮我关掉」。
她心不在焉走进堂屋,脚步猛然一滞。
靠墙放着的两张官帽椅,一张文秀英刚坐过的空着。
而另一张上,端端坐着南潇雪。
官帽桌上摆着文秀英的收音匣子,咿咿呀呀唱着戏,因机器年头久了而响着滋滋的电流音。
南潇雪好像不在意这些,半垂眼睫,似听得入神。
安常真是搞不懂她这个人,有时显得那么傲慢,有时又显得平易近人。
南潇雪听到她脚步声抬眸,而安常在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前仓皇低下头。
转身就匆匆走出堂屋。
钻进厨房说了声:“我不吃饭了,去染坊帮忙了。”
“你给我站住。”文秀英挥着菜刀问她:“为什么不吃饭?”
安常顿了顿:“染坊又不是没饭吃,我这些天去染坊帮忙不多,难得今天早起,就想早点去。”
“苏家老姐姐那儿还缺你这个帮手?她有人手。”
“文秀英女士,你把菜刀放下再说话,多危险。”
“不许走。”文秀英继续挥舞着菜刀说:“没看家里有客人吗?”
安常抿了下唇角:“她什么时候来的?”
“九点。”
安常一怔。
原来在她彻底清醒过来、决定不再硬睡的时候,南潇雪已经来了?
那是她瞧着窗外的晨光,听着婉转的鸟鸣,不一会儿又传来悠扬的戏曲,她可曾感知到堂屋里坐着南潇雪?
“她来干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人家怎么就不能来?”文秀英道:“人家可客气了,说瞧我喜欢上次的茶叶,又带来了好些。一个大明星,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一点茶叶就把你收买了,尽说好话。”
“我是被茶叶收买么?我说人家没架子,是因为人家来了以后,说你还在睡也不让我叫你,就和我这个老太太聊天,聊我们特色的地方戏都能聊半天,又渊博、又耐心。”
“所以她到底来干嘛?来闲聊天?”
“怎么就不能来闲聊天了?人家出门在外拍戏,在宁乡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她说昨晚拍了场重要的戏心情有点复杂,睡不着,就来聊聊。”
安常掐着自己的手指。
“复杂?”安常问:“她是这么说的?”
文秀英仔细回忆了下:“嗯,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文秀英陷入沉默。
“然后就什么?”
“就沉默了呀。”文秀英挥舞着菜刀:“就没再说下去了。诶,拍戏的这些事我也不懂,你去陪人家聊聊。”
“我不聊,她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我的,又没给我带茶叶。”
安常转身就走。
想要出门得经过堂屋,安常埋着头,眼尾往南潇雪坐着的方向飞,那张白皙的脸肆意钻入她视野,把她强自按捺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
出于礼貌,她该跟南潇雪打声招呼,说声“我出门了,你慢慢坐”。
可她怕一开口,南潇雪会叫她留下。
更重要的,她怕对上南潇雪那双眼眸。
她收回眼光埋头匆匆往外走,还好,南潇雪在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没开口叫她。
只是当她冲出门,心里那股“还好”的庆幸又转化为失落。
她觉得自己矛盾极了,甚至站定了脚步想了想。
嗯,她果然还是没办法面对南潇雪。
再次坚定了脚步向染坊走去。
她在染坊里帮忙,晾布时对着天高高抛起湿漉漉的扎染布,看它们稳稳落在竹竿上,发出愉快“啪”的声响。
她扯了扯布角,看见自己手指又染上一时洗不去的蓝。
“安常,有人找。”
安常的心先是一惊,又是一跳,接着酸涩和饱涨感同时涌现。
今日难得一整日都没落雨,微微的风掀不动湿答答的扎染布,安常在一众吹落的布匹下咽了咽喉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垂下眼睫。
“安常姐。”
小宛绕过布匹站到她面前。
安常扬唇笑笑。
她对南潇雪的脚步声已经听熟了,一早判断出来者不是南潇雪。
她有足够长的时间调整情绪,为何还是被小宛瞧出端倪:“咦,你在等人?”
“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没有啊。”安常揉揉眼,不知发蓝的手指有没有把睫毛也染蓝。
“我刚才去你家,文奶奶说你来染坊了。”小宛拎着一个纸兜:“这是馆长去出差带回来的点心,我给文奶奶留了些,还有这么多,拿过来你和染坊的大家分了吧。”
“谢谢。”安常接过点心:“小宛,你想做一身粗布衫么?我帮你挑一块布,不收你钱。”
“那哪儿成。”
“算是我答谢你帮我照料石榴树。”她叫小宛:“你来。”
同为蓝色的扎染印花布,花纹有着微妙不同,有的似春日纷飞的蒲公英,有的似夏日傍晚盛开的夕颜。
小宛挑到喜欢的花样,开心笑着。
“小宛。”安常收起她挑中的那块布:“你刚才去我家的时候,我外婆是一个人么?”
小宛莫名眨眨眼:“不是一个人还能有谁?”
“噢。”安常没再说下去了。
即便知道南潇雪不在,晚饭时她也赖在染坊。
万一南潇雪又去了呢?
入了夜她也不想去片场,可她是个认真而执拗的人,导演组的微信群里有人@她,说又有几处拍戏地点想与她商量,她不得不走出染坊,往片场走去。
不过在片场见南潇雪,总比在其他地方见到好。
南潇雪众星捧月,她默默缩在角落。
两人之间的差距,不言自明,能够帮她按捺下那些混乱的心思。
她全程不看南潇雪,装作自己忙碌,又或者盯着剧本发呆。
还好,在经纪人助理化妆师发型师簇拥下的南潇雪,也并没开口叫她。
拍完所有的场次,剧组收工。
安常在难得的晴夜,踏着天边难得的几抹星。
每次离开片场,她都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凌晨三四点的宁乡万籁俱寂,只有身后的片场传来喧哗收工声。
那里是热闹的桃源、是鲜活的梦境,而随着她不断往前走,那些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淡。
她孤身走入一片黑暗与寂寥,直到被彻底吞没。
这样寂寞的宁乡,才是她日常拥抱的真实世界。
睡觉,吃饭,到染坊帮忙。
第二天,南潇雪没再来了。
还来干嘛呢?她躲人的态度那么明显。
晚上片场,安常放松了些许神经。
跟导演组商量了些拍摄细节,她抱着剧本想走回自己在角落的小凳子。
路过移动更衣室,忽然一只莹白的手探出。
将她一把扯了进去。
若非安常是个过分内向的人,她就要惊叫出声了。
这实在太像行走在荒山野岭,夜色骇人,忽然一脚踩空跌入狐狸洞,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是黄金屋、颜如玉,还哪里管得是不是精魅惑人的法术。
伸手把她捞进来的是南潇雪。
安常实在没忍住瞪了南潇雪一眼。
吓死她了。
而且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南潇雪就那么站在她身前,移动更衣室才多大点地方,她连南潇雪吐息里的清香都能闻见。
她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南潇雪转了个身,她一下子挪开眼。
四周都是暗色绒布,一道道的褶皱也没处落眼,她眼神往下坠,盯着自己的脚尖。
救命啊,妖精勾引人啦。
南潇雪对着她的背影竟拉链半敞,露出半边莹白无暇的背,透出小半边蝴蝶骨,该是最鬼斧神工的玉匠才能雕琢出的精巧形状。
怎么说呢,是一种冷淡的性感。
冷淡。性感。安常不明白为何一切自相矛盾的反义词,落在南潇雪身上都能自洽,因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吸引力。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却是南潇雪那白到刺目的蝴蝶骨晃啊晃。
外面是人来人往备场的喧哗,滚轮声,滑轨移动声,匆忙的脚步声,高昂的说话声。
唯这块暗色绒布隔绝出一方寂静的世界,又或者隔绝她们的不是绒布,而是南潇雪身上的香气萦绕。
外界的闹反衬出这里极致的静,南潇雪说话声大概是不自觉压低,变得像暧昧耳语:“动手啊。”
“啊?”
“拉链。”南潇雪顿了顿:“卡住了。”
南潇雪的旗袍到底是戏服,为了穿脱方便,没按传统制式,而在后背加了拉链。
“我助理去取最新修改的剧本了,我对着更衣室外瞧了眼,你路过的倒正好。”
安常想:有这么巧?
她一时站着没动。
莫名其妙问了句:“平时你拉链卡住了,都是你助理帮你拉啊?”
南潇雪微勾着天鹅颈发出一声气音,因她背对着安常,安常也不确定她是否在笑。
“我拉链第一次卡住,没找过别人。”
安常这才抬手。
旗袍总是紧身,严丝合缝贴着南潇雪那骨形清雅的背脊,安常生怕碰到南潇雪的肌肤,蜷着后三根手指,小心翼翼把旗袍拉链处拎起来。
但那瓷青色布料没任何弹力,南潇雪被她扯得往后退了半步。
那微温的背脊一下贴上安常的手指骨节,安常触电般手一缩。
“你站稳啊。”
“噢。”
安常手指蜷了蜷,她实在说不上南潇雪那一声“噢”是什么语气,像连绵的梅雨落在午睡的猫身上,猫懒洋洋打个哈欠,往屋檐下躲的时候,带着丝雨气的尾巴尖轻扫过你小腿。
安常后来把很多次南潇雪带给她的感觉,命名为“雨天的猫尾巴尖”。
南潇雪叫她:“再来。”
“那你站稳。”
“嗯。”
安常再次小心翼翼拎起旗袍拉链处。
移动更衣室里光线怎么这么暗,她必须要很凑近才能瞧清。
后来又一想,还是暗点好,不然她更紧张。
布料卡了一小块到拉链缝里,可见南潇雪拉她进来的理由,倒也不是撒谎。
她凑近了瞧,想把那块布料扯出来。
脸与那莹白靠得无限近,只觉得跟一块冷玉似的,微热的体温却让她鼻尖沁出一层细汗。
赶紧的啊安常,你不是手很巧的么。
终于。
安常微吐出一口气。
南潇雪脊背微妙一缩,安常这才意识到自己脸还凑在南潇雪脊背边。
有些尴尬的直起身,轻咳了一声。
“好了。”
“拉上。”
安常小心翼翼的,全程没碰到南潇雪的背。
“我先出去了。”
她正要转身,南潇雪的手向后一抬,准确无误的一把抓住她手腕。
这时候的南潇雪不像狐狸,倒像猎人。
而且她对安常这只撞进捕兽夹里的小动物十分不放心,转身转了一半,把安常手腕交到另只手里握着,这才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安常。
安常全程低着头,这让南潇雪不得不抬手捏住她下巴。
轻轻往上抬。
安常挣了下,打开南潇雪的手。
力道不大,发出暗哑而暧昧的一声“啪”。
南潇雪又一次发出了刚才那种气音,这一次安常确定她是在笑了。
笑什么?笑她胆大包天、敢打南仙的手么?
可听上去南潇雪心情并不坏,一点都没有生气。
她也没坚持来抬安常的下巴,但一直攥着安常手腕,像在防备一个不留神间、安常就转身从绒布缝隙里跑了。
“躲我?”
“没啊。”
南潇雪呵了声。
“那怎么不看我?”
从对峙的气势上说,安常此时应该抬头,毫不回避的看着南潇雪的眼睛。
可她脖子发沉。
南潇雪那墨色的双眸,成了天地间她最不能面对的事物,她躲了南潇雪许久就为这个。
她怕意乱情迷的只有她自己。
而拍完那场吻戏后,南潇雪说“不打扰”真就可以做到不打扰,心神恢复理智,双眸清朗如昔。
她一直低着头,南潇雪轻轻叹了声。
叹得安常心头一颤——
原来纠结辗转的人,并非只是她一个。
“安常。”
南潇雪低声说:“我待在宁乡的日子,不多了。”
随着她这句话出口,安常猛一挣手腕,钻出更衣室转身就跑。
这更衣室摆放位置本就偏僻,没有商淇和倪漫在外守着,其他人各有各忙,连走路都要用跑的,根本没人注意到她跌跌撞撞从里面冲出来。
注意到又如何,昨夜就有人开玩笑,她是夺走了南潇雪“初吻”的那个人。
愣怔性格让她帮人入戏的角色顺理成章,她与南潇雪又同为女性,这会儿南潇雪叫她进去帮忙处理一下卡住的拉链,实在不算什么。
然而她一路逃到角落,逃到她用惯的小凳上坐下,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逃了个寂寞。
她的一腔神思,分明还萦绕在南潇雪身上。
南潇雪也不知在做什么,一直没从移动更衣室出来。
安常隔着忙碌的人群,远远眺望。
等到倪漫终于拿着全新打印好的剧本,匆匆跑到更衣室外,说了句什么。
南潇雪才从里面钻出来。
安常挪开眼神,好像她从来没有往那边看过一样。
直到南潇雪去镜头前拍戏了,她才获得一个机会,直愣愣的、肆无忌惮的打量南潇雪。
南潇雪真美。
好似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在她身上汇聚。
那样的南潇雪早已把一切献祭给舞台,小小一个宁乡,自然留不住她。
安常掏出手机,给毛悦发了条微信:【你女神的那场吻戏,昨晚拍了,借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常不自觉把手机拿远了些,好像隔着屏幕真能听到毛悦的尖叫。
【你给我偷拍了吗?】
【没,我不在现场。】
【你去哪了?!】
【回家睡觉去了。】
【我女神贡献初吻的时候你回家睡觉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南!潇!雪!】
安常知道她是谁。
全国最顶尖的舞者。
五十年一遇的天才。
风头无两的女明星。
跟自己隔着遥遥距离的人。
安常低头打字:【因为那不是她真正的初吻,她的初吻另有其人。】
【谁?】
【我。】
毛悦立刻回了条:【呵呵哒。】
作者有话说:
注:“王孙”一句出自唐·温庭筠《和友人伤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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