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从上车后,就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赵玄意想起郦云峰那一对如胶似漆的男女,心中为她不平。又想起方才她一直挑着女子有孕的医案在看,心中生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蹙着眉注视着她的眉眼,忍不住问:“在大长公主眼中,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嗯?”萧令光茫然抬眼,眨了眨清亮的眼眸,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在她眼里,赵玄意聪明通透,相处几天,他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突然问起徐斐,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小药童熟练地在药柜子里寻到开关,轻轻一按,柜子打开,露出一个只能容一人经过的小门。
“贵人请。”小药童躬身在前头领路。
萧令光和赵玄意跟着小药童进了小门,走过约莫五丈远的小道,便见前方有一道上锁的木门。
小药童取出身上的钥匙,不敢隐瞒:“小的十岁就来药房,老爷见小的机灵,便把打扫密室的任务交给小的。这钥匙平日是不允许带的,小的.....小的是趁着今日混乱偷偷拿的。”
“打开吧。”
萧令光没心思关注他和高太医之间的事,示意他开门。
“是。”
小药童忙打开锁,他没有说谎,密室里存放着上千年的灵芝、上好的人参、进贡的犀角等等名贵药材。
萧令光对这些药材不感兴趣,转了一圈,目光被角落里的黑檀木箱子吸引。
箱子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锁头上方却有一个手印,应该是最近被人翻动过。
小药童见她目光一直盯着黑檀木箱子瞧,咦了一声:“这箱子怎么在这儿?先前是放在架子上,老爷不允许我动这箱子。”
“可有钥匙打开?”
小药童摇摇头:“钥匙都是老爷拿着,小的没有。”
“试试这个吧。”
赵玄意拿出方才翻医案时看到的钥匙,上前去试了一下,“咔嚓”,果然可以打开。
“不错啊你。”
萧令光眼中难掩意外,也不知他何时拿了钥匙。
“进来时顺手拿的。”赵玄意说得云淡风轻,打开箱子
只见里头放着厚厚的医案,萧令光翻了几卷,都是关于妇人怀孕的。
不过不是她要找的。
她不死心,翻到最底下,有一卷比较破旧被推在角落。她迟疑了一下,拿起来,就见卷面上写着:景耀二十年。
她手忍不住轻颤,景耀二十年,三月,皇兄去西海剿匪。
她急忙打开,就见上面赫然写着:
六月十三,东宫。
脉流利,指下如珠走盘,喜脉。
孕不过二月......
这一份医案,和她当初在宫里看到的不一样!
宫里那份,从窦妙瑛怀孕,到萧凌出生,日期都没有问题。
她重生一回,自然知道宫里的医案让人动了手脚。
想来这一份,就是高太医留的后手。故意和其他病者的医案放在一起,目的是为了让窦妙瑛放松警惕。
她面色惨白,虽然早就知道真相,可如今亲眼见到太医亲手写的医案,她还是忍不住身子颤抖。
皇兄前脚才刚走,窦妙瑛后脚就跟徐斐勾搭到一块,珠胎暗结!
狗男女无耻!
“我们该走了。”
赵玄意见她手中紧紧攥着医案,脸色发白,他轻蹙眉,担忧的同时,心底也泛起疑问,但到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轻声提醒她。
外头高家的人来了。
他把剩下几卷医案都收起来,温声道:“都在这里了,回去再说。”
又叮嘱小药童:“今日之事,若说出去,你也自身难保。”
小药童来盗药已触犯家法,哪里敢把这事捅出去,忙保证:“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便是刀架到脖子上,也绝对不会透露半句。”
萧令光和赵玄意从密室出来,高家老夫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赵玄意看一眼他手中的几卷医案,略迟疑一下,随手放到窗边。
高老夫人进来见两人手中空空,神色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不少,“前院已经备下薄筵,请大长公主赏脸移步花厅用饭。”
萧令光哪还有心思吃席,“不用了,本宫只是来送送高太医,不必麻烦老夫人。”
高老夫人见她要离开,也不敢强留,便亲自送她出去。
赵玄意朝林枫使了个眼色,林枫会意,落在后头把窗台上的医案收走。
“老夫人止步。”
在高家门口,萧令光制止高老夫人送她上马车。高老夫人这才行礼,带着家仆回去接待其他宾客。
“参见大长公主。”
从高家出来的赵玄朗,见到萧令光,噙着笑意道:“高太医真是祖上冒青烟了,竟得大长公主来送他最后一程。”
赵玄朗?
他是窦谦的人,高太医是怎么死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来送丧。
萧令光微勾唇角:“赵先生别来无恙?”
“托大长公主的福,在下很好。”
赵玄朗微微躬身,看一眼萧令光身边的赵玄意,唇角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在下有些日子没见驸马,不知驸马近来可好?”
萧令光冷笑,她可不会认为赵玄朗是来和她寒暄的。此人诡计多端,也不知惠春山庄发生的事,他知道多少?
无论他知道多少,他若以为可以用徐斐威胁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赵先生如此关心他,不如等见了他,你再亲口问他。”
赵玄朗脸上笑容僵住,萧令光没耐心和他周旋,越过他上了马车。
为何赵玄朗提起驸马,她就不高兴?
目视着萧令光的背影,赵玄意眉间轻皱,心间不知为何,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大长公主回京也有些日子,却不见驸马,难免引人议论,在下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恶意。”
赵玄朗见她就要走,在她身后笑着提醒。
什么意思?
赵玄意墨瞳闪过一抹厉色,目光落在赵玄朗似笑非笑的脸上,多了一丝警告意味。
赵玄朗挑眉,觉得有意思。目光来回打量着赵玄意,随后唇角勾起轻蔑的弧:“赵六郎,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却还不是甘愿做人附庸?”
赵玄意目光冷冷盯着他,唇角划过一抹讥讽:“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着萧令光和赵玄意的马车离开,赵玄朗眼眸中满是思量的神色,随即冷哼一声,这才带着仆从离开。
赵玄意见萧令光自从方才赵玄朗提起驸马后,就一直紧皱眉头,他心里莫名堵得慌,却不想让她误会他和赵玄朗的关系,轻声解释:“我和赵玄朗,只是祖上有些渊源。”
“我知道。”
萧令光紧蹙眉,她在想,赵玄朗为何突然提起徐斐?
徐斐的事瞒不了多久,窦妙瑛知道后,会如何反击?
她倒是不怕窦妙瑛来和她对质。
当然,窦妙瑛作为一国太后,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姘夫把事情闹大,影响她的名声。
就不知道,窦妙瑛会为徐斐做到哪一步?
她自从上车后,就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玄意想起郦云峰那一对如胶似漆的男女,心中为她不平。
又想起方才她一直挑着女子有孕的医案在看,心中生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蹙着眉注视着她的眉眼,忍不住问:“在大长公主眼中,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萧令光茫然抬眼,眨了眨清亮的眼眸,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在她眼里,赵玄意聪明通透,相处几天,他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突然问起徐斐,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赵玄意也不知自己这郁气从何而来,见她眼睫扑闪,显然很是不解,他莫名心慌,移了目光,清清嗓子道:“是在下僭越了。”
说起徐斐,萧令光脸上没多少表情,声音淡淡:“谈不上。”
瞧着是不想谈。
或许以她的聪明,早就发现了徐斐做的那些事,他何必自作聪明,插手人家夫妻的事?
赵玄意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握起,随即自嘲一笑,抬眼看向窗外。
他在想什么?
一路上,他不再说话。
马车到了公主府,就见门口围着一群看闹的百姓。
一个身穿孝衣的年轻男子跪在地上,嘴里嚷嚷:“堂堂大长公主,蛇蝎心肠,毒杀婆母,其心可诛。”
他的身后,放着一具棺材。
“话可不能乱说啊。”
“就是,那可是大长公主,怎会做出这种事?”
百姓素闻萧令光孝敬婆母,为了驸马更是甘愿住去惠春山庄,怎会毒杀婆母呢?
见那男子鬼哭狼嚎,众人都不信。
谁知那男子涕泪横流,哭喊道:“我伯娘一生操劳,好不容易养大一个探花郎,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享福,谁知道竟遇到如此手段狠辣的女人?
过门后不敬婆母就罢,说两句就狠心把婆母杀了,如今就连我堂兄也下落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大长公主派人暗杀了?”
林枫眸色一沉,翻身下马,剑刃出鞘,长剑横在那穿孝衣的男子脖颈,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你你....杀人啦!杀人啦!大长公主的侍卫杀人啦!”
那男子见林枫长剑横在身前,不但不害怕,还大声嚷嚷起来,生怕附近的人不知道。
林枫握剑的手一紧,眼中闪过杀意,大喝一声:“休要胡说八道!”
徐栋梁?徐家族叔的孩子,以前嫌徐氏母子穷,瞧不上徐斐一家,几乎不来往。
后来徐斐中了探花又当上驸马,从此飞黄腾达,对昔日瞧不起他们母子的族人理都不理。
“让他说。”
萧令光眸光微沉,掀起车帘,看一眼地上的棺材,眉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徐氏死了,徐栋梁这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混子,竟有如此孝心,敢抬棺材到大长公主府要说法?
若说背后没人指使,她是不信的。
徐栋梁方才还气势汹汹,如今见了萧令光,却吞吞吐吐起来,咽了咽口水,横着脖子道:
“你....你毒害我伯娘,今日不给我徐家一个说法,我....我就告去大理寺。金枝玉叶又怎么样?天.....天王老子犯法,也是要治罪的。”
萧令光冷笑:“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徐栋梁心一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声哭喊:“自然是伯娘。我近日去探望伯娘,才发现伯娘病入膏肓,临死拉着我的手,说是大长公主下毒害她,哭着让我给她讨一个公道,否则她死不瞑目。”
徐栋梁又是哭又是嚎:“还有我那兄长,如今下落不明,大长公主可敢说,他去哪儿了?”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当真有这种事?
可大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何必要跟个老妇过不去?
还有,大长公主若是不喜欢驸马,大可上书陛下,请旨休夫,何必多此一举害驸马,败坏自己名声呢?
徐栋梁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头一喜,大声道:“大长公主今日若不给我徐家一个说法,我.....我定会告去大理寺,告去金銮殿,请求陛下为我徐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