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了,你就别吃了。”苏傲雪小心翼翼地忙解释,“这个时间出门,人家应该会给你开客饭的,家里能省一口是一口。我看天这么晚了,你也不能坐坐就走,今天大概只能跑一家。”好在睡足了的李海存,心情不算坏,并没有张口就骂她没良心,连冷馒头都藏起来不给吃。一边整衣服,一边道:“那你也帮一点忙吧。”苏傲雪抬眼,拿眼神问他要帮什么忙。李海存从口袋里摸出个写有地址的小纸片递过去,道:“做完的诗稿都送到这里。”
等到日上三竿,苏傲雪已经快把剧本的初稿写到结尾了,但李海存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她黑着脸走到床头,掀开被子道:“中午了……”
谁知李海存恶狠狠抢过被子,手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苏傲雪脸上狠狠扫了一记。他脸上没有惊讶和歉意,瞪着眼的样子凶极了:“吵什么,我几乎两个晚上没睡呢,禁得起你这样闹嘛!”
苏傲雪握着发痛的脸,吓得心头咯噔一跳。看他红了眼的模样,以为他还想打,下意识往后退。
这么一来,她是不敢再叫他起床了。
等李海存真睡够了,已经到傍晚了。这时,苏傲雪右手不停地还在写,左手拿了一个灰扑扑的冷馒头正往嘴里塞。
冷东西吃到肚子里是不舒服的,但是送煤球的昨天没要到账,今天就没再送来,看样子在欠账还清之前,恐怕是吃不上一口热的了。
“还有馒头没有?”
“不多了,你就别吃了。”苏傲雪小心翼翼地忙解释,“这个时间出门,人家应该会给你开客饭的,家里能省一口是一口。我看天这么晚了,你也不能坐坐就走,今天大概只能跑一家。”
好在睡足了的李海存,心情不算坏,并没有张口就骂她没良心,连冷馒头都藏起来不给吃。一边整衣服,一边道:“那你也帮一点忙吧。”
苏傲雪抬眼,拿眼神问他要帮什么忙。
李海存从口袋里摸出个写有地址的小纸片递过去,道:“做完的诗稿都送到这里。”
苏傲雪见他对桌上那沓稿纸视而不见,便问:“你不要改一改吗?”
李海存伸手一挥,抬脚就想下楼,还不忘排揎她那傻话:“诗集有钱就能出,干嘛费那个事。”
苏傲雪暗暗劝着自己,事情要有主次,眼下头等要事是两人通力合作把债都还了,故而一个字不曾反驳,反而劝他:“那你……闲了时也动动笔,也许报馆……”
“知道啦知道啦!”李海存带说带走,把楼板踩得咚咚响。
而看过纸片子上的地址,苏傲雪慌地追到了楼梯上拦住,急问:“不是说阔少出诗集是为了在上人跟前长脸嘛,既然家里有上人,人家怎么会住在饭店的包房里?”
李海存发觉衣裳角被死死拉住,满脸讨嫌道:“你懂什么,大家族热闹归热闹,但人多嘴杂做事很不方便的,所以有钱人家的少爷都在饭店里有包房。”
苏傲雪急得话都不会说了,只管跺着脚,哽着嗓子道:“那我……”
李海存朝屋门瞥了眼,怕外人听见他们的对话,赶紧向上踏了两节,压着嗓子一直地凶到她脸上去:“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能叫自己的太太往别的男人屋里钻吗?你送给饭店的西崽,人家收到了诗稿,自然会把酬金拿给你的!”跟着,把衣服夺了回来,咕哝着“笨死了,这都不懂”之类的话,摔门而去。
苏傲雪方才是真有冲动顶一句,他看起来就是那样的人!
然而,李海存只是有那种心思隐隐透露出来,并没有当门锣对面鼓地说出来,也没有在行动上留下什么把柄。苏傲雪忍不了时,和他对质,他从来都是矢口否认的。他受过十几年的教育,旧道德和新文明他都精通。当苏傲雪不愿意在交际场上被人动手动脚时,他就批评她思想不解放;当苏傲雪把杜景堂招来家里了,他又暗暗影射她不守妇道……
总之,一切全看李海存怎么高兴怎么说。
对苏傲雪来说,如果自己命薄,终究躲不过受辱,她有点愿意栽在杜景堂手里。因为那个人是李海存撒下的网中,比较正直的一位,至少以目前观察的现象来说,是这样的。
可是,他们为了杜景堂吵过,可见李海存与苏傲雪的想法正相反。
许久许久,苏傲雪苦笑着摇头。真拿自己没办法,总想这些没用的。跟着,她拿起桌上的冷馒头用力咬了一口。突如其来有一种感想,以为自己的生活很像是手里这个馒头,又冷又难啃。
想罢也不再吃了,举着冷馒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多眼,兀自嘀咕:“这种算意象吗?用来映射角色的处境?”
没有人回答她,但她自认为就是这样的。感受到自己向着佐飞所言的“灵性”又迈进了一步,只要自己咬牙干下去,相信总有出头的日子。
思及此,眼里便有了止不住的笑意。
给自己勾勒出了很美好的人生前景,受了这份鼓舞,苏傲雪也不再顾影自怜了。很从容地换了身出门见人的稠衣裳,一路走去国际大饭店。
到了大堂里,才发觉自己向来爱惜的好衣裳,在更加富丽堂皇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过时了。
由此也可想到,李海存那些所谓的朋友,其实并不是真心待他。会叫他一起玩儿的,不过是些普通场合,这才让苏傲雪错觉家里置办的衣裳已经华贵有余了。
苏傲雪找着前台一位西崽,欠了欠身,道:“你好,请将这个转交1208号房间。如果楼上的先生有话回复,还是要劳你的驾告诉我一声,我就大堂等着。”
这个饭店一共二十四层楼,是远东第一高楼,在奠基的时候,就广受关注。落成之后一直很兴旺,不知多少富到流油的阔人流连于此。而那些想着碰运气发财的人,总是徘徊在阔人周围。因此,苏傲雪等在大堂时,听见前台的电话一直响个不住。
其实,如果能消费得起电话机,这个发明实在是很便利的。
比如说杜景堂,他辗转了一夜,忧心自己既想保护苏傲雪,又没个正当的身份,可以时时留意她的情形。但他可以换个主意,天天去跟田坤鬼混。要是姓田的哪天去向不明,大概就是哪天想搞鬼了。
办法有了,他就不想拖到年后再实行。人跟人交往总有一个过程,如果过完年再去打交道,恐怕在熟悉起来的时间里,苏傲雪就要遭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