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落座都胆战心惊,害怕细针深入皮肉拔不出来。毛笔也常被人动手脚,用过后指节痛痒无比,他强忍不敢抓也不想告诉沈君曦。沈君曦已然帮他太多,很累了。放学后,学堂只剩沈君曦与萧宸两人。夕阳穿窗而入,斜晖在东墙上涂满灿烂的金色。这阵近乎刺眼的光照耀着整齐的矮桌,沈君曦趴在桌上睡着,清冷眉目也被照得泛起温暖神圣的光来。她眼皮动了动,轻轻皱眉的动静令萧宸心慌的匆匆收回目光。“你怎么又不回去?”刚睡醒的沈君曦侧
“蒋阿翁,学生今晚也去,不回来住了。”
沈君曦笑嘻嘻地走到蒋公明桌前,模样明明乖巧得很,但还是让蒋公明变了脸色,扬眉凶道,
“你去做甚?不得胡闹。”
平日里沈君曦时常私自出入学院蒋公明是清楚的,不过沈昊山早在出征前便向他做了嘱托,他不在京中,他这乖孙免不了要处理府务,管理上下田亩铺子。
因此,蒋公明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一样。
【人家福王和你爷什么关系,你小子不清楚吗?你爷爷不在家,你打算送菜上门给人切?】
虽然没有明说,但蒋公明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就是这个意思。
表现出的模样正是怕自家孩子走出去被人欺负的着急。
以沈君曦的身份在学院里无人敢欺,但去了集聚王族的福王府邸,谁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
“学生不日前在平安街闹市偶遇福元郡主,被硬塞了信物,应下此事,若是出尔反尔,岂不会落人口实,被人笑掉大牙?”
沈君曦一派学生很无辜,学生也不想的模样,还将证物呈到蒋公明桌上。
“荒唐!实在荒唐!”
蒋公明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引得其余学子都竖起耳朵,低声议论。
紧接着,蒋公明起身将沈君曦拉了出去。
说了一堆让沈君曦以学业为重的话,更试探提及,福王与沈昊山素来不对付,这次让未出阁的女儿主动接近她是其心可居!
坏的很!
听得沈君曦感动之余都犯困了,但是她于情于理都得去一趟。
有些人得见,有些人得收拾不是。
因为固执要颜面,所以被蒋公明打了好两下胳膊,再三叮嘱了一番。
让沈君曦意外的是,她去也就罢了。
萧宸竟然也找蒋公明递假。
蒋公明没拦他,仅是道了句,好自为之。
放在从前萧宸厚脸皮跟着请假的举动实打实的要被全体讥讽。
但最近这几天,萧宸与“混世大魔王”沈君曦同进同出,还搬进了梅苑厢房,任谁也不敢多嘴。
冯玉那帮子人也渐渐松了对萧宸的霸凌欺辱。
一切好似平静了。
但只有萧宸知道,他的矮凳毡子上时常出现牛毛细针。
每每落座都胆战心惊,害怕细针深入皮肉拔不出来。
毛笔也常被人动手脚,用过后指节痛痒无比,他强忍不敢抓也不想告诉沈君曦。
沈君曦已然帮他太多,很累了。
放学后,学堂只剩沈君曦与萧宸两人。
夕阳穿窗而入,斜晖在东墙上涂满灿烂的金色。
这阵近乎刺眼的光照耀着整齐的矮桌,沈君曦趴在桌上睡着,清冷眉目也被照得泛起温暖神圣的光来。
她眼皮动了动,轻轻皱眉的动静令萧宸心慌的匆匆收回目光。
“你怎么又不回去?”
刚睡醒的沈君曦侧脸回望着萧宸,嗓音慵懒微哑,浓艳逼人的眸子里仿若笼着夕雾暮色,与之对视,依旧让人心乱神迷。
“萧宸想陪小侯爷的一同前去,我……也收到了前院送来的请帖。”
萧宸忍着莫名心悸,对着她的眼睛说道。
“对我而言不过是喝顿酒,对你,是狼巢虎穴,去做什么?”
沈君曦没有用自称,她趴在桌上安静的打量着萧宸。
他被问的有些窘迫,那睫毛如振翅欲飞的蝶翼颤了下,俊秀的眉眼跟着垂下时好似有星光飘零。
沈君曦只觉得萧宸与旁的皇子都不一样,他内外都很柔软。
清灵如花瓣落浮于溪流。
碧波心,君子温良潜藏。
“你先过来。”
沈君曦单手撑着脑袋,朝着寂默萧宸招了下手。
萧宸放下笔,撑着桌面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这几日他虽然与沈君曦同进同出,但住进厢房后,鲜少与她走近了。
沈君曦不太客气的抬手揽住少年窄腰。
他穿了厚实的夹棉衣裳,难以按到穴位,便加重几分指尖力气,听他闷哼,难得好脾气的叮嘱道,
“双腿血流不畅,经脉堵塞起来会越来越疼,越来越难站立,这里没事自己多按揉,不至于那么难捱。”
萧宸原本被她抱得失控屏息,脊椎颤栗,腰都快软了。
但沈君曦的话让空气中泛起的旖旎刹那消失。
萧宸心中五味杂陈,不止一次,她就是这么抱着他,原来是想帮他站起来?
真论起来。
除了沈君曦醉酒那次,他们两人便再无逾越,根本不似旁人传的那般暧昧不清。
沈君曦,那晚该是真醉了。
“你这脸上,幸好没留下疤。”
沈君曦抬头望着萧宸光润的额头,如有所感地叹了一句。
那日冯玉令墨砚砸在萧宸额头上,她隐约记得流了不少血。
虽是男儿,破了相也是难看的。
“伤不在额头上,在这里。”
萧宸咽下喉中干涩,指了指右额半寸往上。
沈君曦抬手去摸,果真在发丝间摸到了狰狞凸起的伤口。
正当这时候,讲堂的大门被人推开。
“小侯爷何时能如此心疼明庭?”
柳明庭身着窄袖金丝滚边墨色暗花袍大步走进来,袖口处镶绣着华贵云纹在光下尤为晃眼。
能以这身装扮堂而皇之的进来,沈君曦明悟了,新来的神武都尉该是他的人。
她不以为意的回道,
“那时候心疼过了,还能一直心疼吗?”
柳明庭额头的疤是沈君曦用石头砸的。
那时候他刚从战场被沈昊山捡回来,因为中毒被便送到隐谷。
她以为柳明庭是父亲与小妾的私生子,便狠狠的砸了他。
今日柳明庭束了全发,发髻套在镂空的墨玉发冠中,棱角分明的脸上,额前疤痕尤为明显。
明明是玩笑的语气,但望着她的眼眸深沉若幽渊,像极了一匹眼冒绿光,贪婪的狼。
“怪明庭贪心,不愿小侯爷这就弃旧怜新,自赶着来接小侯爷赴宴。”
柳明庭面上不显,笑的如迎春风,几步就走到沈君曦跟前,逼的萧宸不得朝后退。
“天底下的狗鼻子都灵。”
沈君曦绯红的唇勾起笑骂一句,她站起身不着痕迹的挡在萧宸身前,正面对着柳明庭,一摊手,
“柳大人,先请吧。”
“小侯爷的犬马,明庭做得。”
柳明庭老实让开,让沈君曦先行,一派低眉顺眼的模样。
只让沈君曦觉得拳头痒了。
她前几日在礼部她就听说柳明庭成为皇帝鹰犬后,在朝中手段果厉。
不论是后宫内廷亦或者朝堂之下都为皇帝做了不少隐晦事。
名副其实的疯狗一条。
蓦然间。
站在沈君曦身后的萧宸拽住了她衣袖,嗓音清灵柔澈:
“晚些时候,夜寒露重,小侯爷先行,萧宸回去为小侯爷拿件衣裳送去可好?”
沈君曦看见病秧子原本不见平静的眼眸里泛起几分柔情水光,眼眶缓缓泛红破碎,好像她不答应就是遗弃他。
虽然不知道萧宸这是要做什么,但“嗯”了一声,道,
“小爷与柳大人骑马,你可乘小爷马车。”
随后与柳明庭并肩走了出去。
“阿曦那日教训明庭谨记于心,这几日明庭得知宸妃曾与义母、老将军交好,猜想小侯爷该是知道此事,之前是明庭多心了。”
柳明庭走在出书院的路上,朝着沈君曦低声说道。
沈君曦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嘲道,
“十几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查到,柳大人是有能耐的。”
柳明庭听她这么说,便是认帮萧宸的缘由,道,
“宸妃既是义母故友,该是照拂几分,我打算去拜见她,阿曦可要一同?”
话说到这里,就是等着沈君曦答应呢。
送上门的机会,沈君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浅笑道,
“难得你还有几分良心,此事要是能办成,小爷还得谢你。”
待走到书院门前,小丫头秦箬竹早就在候着了。
听到沈君曦要骑马带她,圆嘟嘟的小脸上露出甜笑。
外面都道沈小侯爷仗势欺人,纨绔无道,实际上她的主子温柔着呢!
.................
繁星闪烁。
沈君曦抵达福王门口让箬竹留在前门候着萧宸。
被巍峨的红墙包围着的福王府威严无比。
作为皇帝心腹,福王这座宅院就坐落在皇城边,与皇城一墙之隔。
踏入被池水环绕的正殿,来往华服高官众多,异常热闹,
宴客院四角被长青花树环绕,风吹花落,千多万朵,铺地数层。
沈君曦走到宽宏的白石长桥上,一盏盏花灯飘在水面,水波推动着花灯,华彩流转,令人眼花缭乱。
远处由三道青白玉小桥衔接的中央舞台上,乐声悠扬。
台基四角青鹤九转铜炉,烟雾缭绕,似是仙境。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她那将军府大是也大,但比不上人家奢靡华贵。
“阿曦喜欢水亭楼台?”
柳明庭温声询问。
沈君曦冷淡的回了句,
“景色是不错,但你离小爷远些,别扰了小爷清净。”
柳明庭眸光沉了沉,朝着另一位想与他客套闲叙的官员点点头,表示一会儿他会过去,
“小侯爷喜静,明庭先行告辞。”
因为沈君曦是骑马来的,除了接引她的王府管家,多数官员都不知道他来了。
另外,沈君曦虽然以混不吝的名声闻名京城,但因为年纪不够,不必上朝,所以认识她的人不多。
远处沈伯君如鱼得水的与多位大臣谈笑风生,新得诰命的许氏在贵女妇人所在的花园里载笑载言。
这些都听得沈君曦心烦,尤觉得明慧郡主的巴掌还是不够重啊。
“君曦,你竟来了,本王还道看错了,不料真的是你!”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桥的另一端响起。
八皇子睿王一句话令得整座院子都安静了,片刻后才恢复谈话。
同时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在白石桥上的沈君曦身上。
花园贵女那边的声音顿时杂乱不少,许夫人先是脸色一僵,随后忙派出丫鬟去请慧明郡主。
亲子何瑜陷入宗正院,何府夫妇哪里有心思参加宴会,但久拜不得见的沈君曦在这,她们必然是会来的。
“好你个萧玉,沈侯爷参宴你竟不早说,害得本宫装扮如此简陋就来陪你!”
十公主萧诗婵埋怨地望着明艳动人的福元郡主,只觉得今夜必要被她抢了风头。
“萧玉儿,你这是凭什么本事请到小侯爷?”
“我们这些姐妹朝小侯爷递出去的花函可不少,可连句回信都没有!”
其余闺女远远打量着俊美过人的沈君曦,叽叽喳喳的朝着萧玉围上去。
被大大满足虚荣心的萧玉,朝着一众姐妹歉意的福了福身,
“小妹前阵子偶遇上小侯爷便开口了,也没想到小侯爷真会来,小侯爷如约而至,小妹不得怠慢,先行去招待了,望姐妹们见谅。”
她抚弄着鬓角边的簪花,明里暗里意指她与沈君曦有私交,让一众贵女差些搅烂手中帕子。
边境不安,这京中最风光还数镇国定邦沈府。
论风流人物沈君曦自是第一。
嫁给沈君曦,便是“超一品镇国定邦夫人”。
这样的如意郎君,谁不想得?
“多日不见,睿王安康。”
待到睿王主动走过来,沈君曦仅是单手负在腰后,波澜不惊地朝他客套一句。
作为超一品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其中官职地位堪比超一品太傅、太师这般的肱骨重臣,对一品皇子也无须行礼。
“从此不用去上课,本王安康的很,就是听说贤弟在书院里有诸多不快。先是揍得冯玉下不来床,又将那何瑜送进了宗正院,害得吏部尚书想递折子又不敢,急白了大把头发。”
睿王以打趣轻挑的语气说着这些事,但既然提了,便有目的。
他模样普通,全无萧宸那般潋滟精致的眉眼,是兄弟但完全不相似。
沈君曦转过身望着满河花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小爷脾气不好,见不得那些敢在小爷面前滑头滑脑的玩意。睿王殿下提及此事,不会是想替何公子说情吧?”
“如若是便算了罢,此事全听宗正院发落。”
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被戳中所想的睿王脸色变了变。
沈君曦之前在书院时与他与太子关系还算不错,吏部尚书便求到他这里。
这京中除了地位权利之外就是人情。
今日他若帮何尚书办成事,改日何尚书也会行他方便。
下午好不容易通过张枫林等人得知沈君曦会来赴宴,早早就来福王府守着,没想到一下就被沈君曦打回来,一时脸面都有些挂不住,压低声音对沈君曦附耳道,
“京中盛传此事全因你与本王幼弟私交,闹到父皇面前,对你全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