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表情都没有的陈述句，更能表达心中的郁闷。手指在聊天界面上滑动几下，都是成年人，也不能让朋友时时为自己抽出时间。徐珊珊找了个躺平哭泣的表情，正准备点击。「我有时间」回复的，是柯奇。“你和阿姨的关系，最近好些了？”林棵挑着碗里的菜，“母女之间哪有好不好，都是义务和责任罢了。”这话听着就是还没和好。田凡识趣地不再询问，“昨天小林总又给你送晚餐了？”林棵马上停下筷子，“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门卫大叔是你家亲戚呀？”
田凡从床上撑起自己，感到脑袋一阵晕眩，只好又撒开手让自己躺回被窝。
昨天终于认证了内心踌躇已久的担忧，本想着同徐珊珊说出问题能缓解自己的焦躁。可看着屏幕上那句「你打算怎么办？」，手指在屏幕前定格许久，只能回复一个叹气的表情。
“凡凡姐，你今天怎么还没起？骆总可要比你早到了！”
李慕芫拍拍床边的栏杆，田凡应声起来，在公司里还是要表现正常，不然那些以为自己鸡犬升天的人不知道又要传些什么疯言疯语。
打起精神来到工位，今天是连涂素颜霜都没有精力了。素面朝天地坐在电脑前，邮箱里又是各个部门发来的文件和资料。
自从收购了 PC 项目部，技术部和市场部就一直在同 GND 协调，一是想要将国外的 PC 技术运用到齐潮的产品中，二是想要将齐潮新研发的产品借用 GND 的渠道打入海外市场。但是国内外科技公司在软件系统等多方面都存在差异，想要完美融合并不简单，公司开了几次会，对于这两个问题讨论了多次，仍然没能有一致的决定。
鉴于这次的并购是由骆以谦牵头提出的，这个问题自然也成了他要着力解决的事情。
“骆总，这是技术部送来的分析报告，稍后他们会派人来向您当面阐述新产品的技术。”
骆以谦接过田凡打印好地文件，眼睛看着她没有移开。
“身体不舒服？”
田凡反应迟钝了一下，“就是没睡够，我中午补个觉就好了。”
“最近工作又要忙起来了，少熬夜，对身体好。”
她可不是因为强迫型熬夜才这样的。虽然很想说出这句话，但田凡是回复了下属惯用语“好的”，毕竟也不能说她是因为他才辗转难眠的吧。
祁远溜达着同段诚一起过来，他也需要听取今天技术部的讲解汇报。
“小凡凡，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啊。”
田凡现在有些后悔，至少早上应该涂些素颜霜，这样就能免去现在和人解释的尴尬。
“有些没睡好，中午歇一下就行。”
柯奇抱着电脑同主管一起进入骆以谦的办公室，将展示屏连接好立在电脑屏幕后，开始将预发布的新品平板电脑的技术进行讲解说明。
田凡对于专业的技术名词理解不多，有些特殊的词汇只好先用谐音标记，稍后再查询整理会议文档。
“综合上述这些情况，新品的研发想要在年底前发布，是不可能的。”
祁远无声地叹口气，双臂抱在胸前，扭头转向骆以谦。
“你怎么打算？”
骆以谦喝口咖啡，开口却是反问祁远，“你怎么看？”
祁远抿嘴，“如果不能尽快推出新产品，那么上市的计划也得延期。”
“但以现在的情况，想要融入新的技术，还需要时间。”
主管已经将眼下遇到的技术困难逐一阐释，想要克服目前的问题简直是要再重新研发一款系统。
“那就，不融合。”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人应声。
许久，技术部主管才犹豫着回答，“骆总，这……也是公司的意思吗？”
“我会向董事会作出说明。”
“以谦，”祁远伸手拉住骆以谦的手臂，仿佛实在拉住他内心的决定。“我们费力完成这次跨国并购，这个噱头已经让很多消费者对我们下一步推出的新产品抱有期待。如果我们推出一款毫无关系的产品，怕是不会有很好的销量。”
祁远的话其实已经含蓄，不仅是销量，恐怕网上评价舆论也多是嘲讽——费尽心思收购了国外顶尖公司的 PC 项目部，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舆论当然重要，但是舆论风向是可控的。”
骆以谦微微抬头，示意柯奇，“说说你的看法。”
柯奇合上电脑屏幕，双手却没有放下，“我同意骆总的想法，圈子不同，何必强融。”
骆以谦轻轻一笑，“收购，除了技术，还有渠道、市场、舆论营销等等很多方面的意义，我们不必因为对方是老牌科技企业就妄自菲薄，放弃我们原本的技术研发方向，一味的去迎合、去交融。”
祁远点点头，对于骆以谦的想法他一向支持，“不过，要说服董事会，你需要构想新的方案了。”
这回轮到骆以谦挠头，“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说明会结束，柯奇收拾好东西随主管离开，主管自顾自地往前走，柯奇只好小跑了两步跟上电梯。田凡注视着两个人的样子，柯奇很懂技术，但是他不懂在职场上如何同上司相处，尤其这个上司还很小心眼。
技术部的刘主管一向谨遵上意，现在手下在他眼前明确表示支持一个外来的管理者，这就是在当众和他作对。再加上柯奇作为一个抽调来工作的人，竟逐渐成了此次研发项目的核心人员，对于期望能倚老卖老的人，当然不会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但好在，繁琐地职场人际并不能束缚住一个人的才华。对于有绝对实力的人，很多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
出了电梯，主管一言不发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柯奇抱着东西放在桌面上，才查看起手机消息。
「你们主管看起来，对你不太友善呀」
「干活拿工资的工具人，他的态度如何无所谓」
果然，柯奇的回答和田凡预料的一模一样。「不愧是你」
“田凡。”赶紧把外网的聊天软件缩小，田凡起身应答骆以谦。
“周六下午，敏菲姐邀请去赫家老宅做客，你也一起去。有任何工作消息，你及时通知我。”
“好，我会提早去您公寓开车。”
骆以谦中午有约先行离开，田凡刚坐下，就看到徐珊珊在群里发来一个大大的开心表情。
「周六一起出来 Play?」
哎，田凡苦着脸一阵无奈，发出一个痛哭的表情。
「打工人刚刚被领导通知，要陪同出行」
「周六我表姐要带着孩子来玩儿，我也得‘陪同出行’」
李慕芫也是发出一连串的叹气表情，接着发来的是林棵。
「我妈打电话，周六要回家」
连表情都没有的陈述句，更能表达心中的郁闷。
手指在聊天界面上滑动几下，都是成年人，也不能让朋友时时为自己抽出时间。徐珊珊找了个躺平哭泣的表情，正准备点击。「我有时间」
回复的，是柯奇。
“你和阿姨的关系，最近好些了？”
林棵挑着碗里的菜，“母女之间哪有好不好，都是义务和责任罢了。”
这话听着就是还没和好。田凡识趣地不再询问，“昨天小林总又给你送晚餐了？”
林棵马上停下筷子，“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门卫大叔是你家亲戚呀？”
田凡咯咯一笑，“是因为慕芫是我的室友。”
“这小丫头，搞情报的能力真是一绝。”
林棵继续吃着盘里的饭菜，“我倒是真感谢林杞，每次回家都是他夹在中间做和事佬，谈生意都没这么心累。”
自嘲都是为了掩饰不堪，林棵和母亲的关系就是她内心最不想为人看到的破烂处。
“人生总难免遇到些不如意的事，可也是因为这些不如意，才会看清哪些人是真正对我们好的。”
“也是，你要不是被分手，也遇不上我们这群人。”
真闺蜜的标准之一，就是会不会当面调侃彼此的前男友。
“所以，我们都是幸运的人。”
“对，我们很幸运。”
林棵低头扒拉两下黄焖鸡，“你明天下班后有事儿吗？陪我去个地方。”
有了田凡的劝慰，林棵接到林杞要来接她的电话一口答应下来。这是老天给她的幸运，干嘛总是往外推，来营造自己苦情的形象。
“你这抱的什么东西？”
林杞将怀里的盒子抱紧，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是给爸的，你别打主意。”
林杞脸上表情一滞，不是不高兴，是林棵这声爸以前从未喊过的。
“棵棵……你……”
“我没事，就是想通了。”
这段时间她和田凡等人相处，她也体会到了有朋友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琐事，但是每次都能有这一群人彼此商讨。虽然最终都要自己去面对生活的不堪，但是有人陪在身边就是命运的恩赐，比起怀疑质问，开心得接受不香嘛。
林杞瞧瞧林棵闪烁的眼睛和带笑的脸，没想到，住个宿舍还让她看开人生了。
回到别墅，林众阳照旧早早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一见林棵进了门，马上就起身招呼。
“爸，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里面放了你爱吃的樱桃，低糖低脂，不用担心营养师唠叨。”
林众阳听着这声“爸”，一向讨好般的笑容咧得更开，“好好好！这就吃！”招呼着管家赶紧端到餐桌上摆好。
章贞仪从电梯口走来，看到管家手里的蛋糕，又听到林棵的话，“再低糖低脂也是对老年人身体不好，只顾着自己做的开心，送东西也是不上心。”
林杞马上就开口维护，“妈……”
“蛋糕是给爸的，他开心就行。你不爱吃，吃菜就行。”
章贞仪一愣，这丫头从不会喊出“爸”这个词，而且以往只会低头沉默，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最是让她恼火。可今天这般平静回嘴，比起生气更令她感到奇怪。
盯着林棵牵着林众阳手臂去餐厅的背影，思忖这姑娘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和上次回家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明白，现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没有谁有耐心一直隐忍一件事或一个人。不管那是爱情，还是亲情，隐忍，都不再是爱的代名词。
对于这一点，徐珊珊倒是比她们都体会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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