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姜苏苏的笑容止住。面前的姜振国和唐美华像是被打破的镜子,分割成千百块,最终消失。而新组成的画面,是表情冷漠的顾旷星,抬手朝她射了一枪。“呼——”姜苏苏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脱漆粗陋的天花板,以及铁丝上挂着的输液袋。再扭头,就看到墙上的挂历上写着的日期。1975年5月30日。她还在七十年代,没回到现代。姜苏苏扯了扯嘴角,带动干裂的唇,引起撕裂的痛。眼角落下一滴泪。太好了,她没回去。我太高
姜苏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顾旷星可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
有人欺负她就带一堆人堵门。
江野此时勉强扯了扯嘴角,“顾旷星同志,你别误会,我们来这里没有什么恶意。所以……”
能不能让这些拿枪汉子走远点呀。
真的很吓人!
房老太等围观群众,则指着姜欢和唐周。
“是他们非说苏苏要和唐周知青私奔!”
“对,不是他们,我们也不会来这里,让姜苏苏同志受委屈。”
“要抓就把他们抓走吧,我们绝对没想过欺负苏苏。”
村民们心里都惴惴不安,乖乖嘞,这顾旷星同志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看门的吗?
怎么这么有气势,那些拿枪的男人都得站在他身后听他的。
这姜苏苏嫁了个什么厉害的男人呀。
这哪怕是个跛子,也是个好女婿呀。
家里也有女儿喜欢过顾旷星的人,已经遗憾痛心起来。
他们似乎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一个大佬女婿。
顾旷星刚要开口,人群中一道身影动作敏捷地出现在姜苏苏身后。
紧接着,姜苏苏就感觉双手被束缚住,太阳穴被什么冰冷的机械物顶住!
是枪!
——姜苏苏这时候甚至还能平心静气的判断。
这得益于她上辈子拍过的枪匪片。
周围人尖叫着往墙角缩,为这突变的一幕感到害怕。
“放开他。”顾旷星神情未变,语气平静。
但是他身侧的王安军,却从他紧绷的下颔感受到他的怒火。
他顾哥生气了,这特务惨了!
“嘭——”一声枪响,唐周朝天开了一枪,随即不耐烦道,“都他妈给我闭嘴!”
“……”原本尖叫的众人立刻捂着嘴,哪怕腿抖成筛糠也不敢说话。
天啊!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斯斯文文的唐周知青,突然就掏出一把枪劫持了姜苏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欢早就傻了。
这样的唐周,和她记忆里那个负心男人完全不同。
她简直没办法接受面前这一幕,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做梦了。
同时又莫名兴奋,希望唐周把姜苏苏杀了!
江澈则紧张地盯着唐周的手,生怕他打死了姜苏苏。
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特别紧张。
甚至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一定!一定不能让唐周伤害姜苏苏!
该死!
为什么他要这么在乎姜苏苏?
因为她是她媳妇儿的堂妹吗?
骗鬼吧!
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周很满意众人的听话,斯文俊秀的面容上,对着顾旷星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呵呵,放开她,不可能。我真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突然,这么说‘乌鸦’已经被你们找到了。”
乌鸦,就是基地奸细的代号。
顾旷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再次重复:“我说,放开她。”
唐周却冷笑着,直接踢了一脚姜苏苏的腿弯。
“唔。”姜苏苏呼疼,单膝跪地。
她已经试过挣扎了。
却没想到那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周,如今手上力道却足够大。
唐周用力扯着姜苏苏的头发,“放开这个贱人?我早就想狠狠揍她一顿了!若非我不想暴露身份,凭借她也敢侮辱我?”
唐周又狠狠踹姜苏苏另一条腿弯。
姜苏苏双膝跪地,因为头发被拽住,头被迫上扬。
唐周恶劣地俯视她,“姜苏苏,你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若非需要你当幌子,掩饰身份离开这里,你以为你能在我面前蹦哒?
早在你敢对我动手那一天,你就应该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了。
感谢我吧,我让你多活了那么久!”
姜苏苏也苦笑,谁能想到,哪怕知道原文,也能出这么大个乌龙。
以为唐周是弱不禁风小白脸,却没想到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特务!
她这一次,真的是被原文坑了。
生死危机让她意识到,这不是一本书。
这是真正的世界!
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纸片人,而是真正的人。
在她穿进来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不再是她熟知的那个了。
“唐周,你想达成什么目的?”顾旷星的话似是陈述,但被这夜色衬出几分冷意。
“当然是要你们放我离开,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
哪怕‘乌鸦’暴露,你们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快锁定住我的身份。
顾旷星,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务?难不成你这个焱凤队长,还会破案?”
顾旷星:“你本来就是我的一个怀疑对象。”
原本是因为姜苏苏才会调查唐周。
却没想到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唐周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其一就是见过下乡前的他的人,要不意外身亡了,要不就不了解他。
这就让他怀疑起这人是不是唐周。
这一次愿意配合姜苏苏演戏,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进一步试探唐周。
他只恨他之前不果断,才会让唐周劫持姜苏苏,造成如今的局面!
姜苏苏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姜欢重生前世,带她私ʝʂɠ奔的唐周会突然消失。
为什么姜欢重生后,原剧情中原主和唐周私奔后会被卖。
因为从始至终,唐周都没想过真带她们谁走!
他是特务!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离开的方式。
带着村里的姑娘私奔这个名头,足够让人忽略他别的身份,也不会牵连到他原本的家人。
虽然,他唐周这个身份,可能也是假的。
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个和白翠桃青梅竹马的知青田远!
田远和唐周睡一间房,两世他都在唐周带人私奔前,“意外”落水死了。
这不是意外!
是田远可能发现了唐周的不对劲,被唐周害死了!
所以两世死亡的时间不同。
这一世还没有出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她的出现带来了蝴蝶效应。
至少目前没听说谁落水淹死的消息。
在这生死危机之时,姜苏苏甚至还有心思庆幸田远没死。
他活着,白翠桃说不定也能改变她的悲惨命运。
如此,哪怕今天她死在唐周手里,也能自豪自己救了两个人。
只是不知道她死了,顾旷星会不会又突然离开,不替她照顾三个崽崽,又让他们被姜家人折磨致黑化,最终走向灭亡。
她看向顾旷星,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曾是军人,如今也是在为国家做事。
对他来说,使命比她的命更重要吧。
“原来如此,看来我的伪装还是不行。不愧是焱凤队长,输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只是我惜命,还不想死。都让开,否则这女人下一秒脑袋就会开花!”
说着,唐周将姜苏苏拽起来,挟持她当人质往外面移动。
姜苏苏始终看着顾旷星,对她灿烂一笑,嘴唇轻动,无声道:“不要管我。”
顾旷星长睫狠狠颤动一下,突然拔枪,对着姜苏苏……摁下了扳机。
这一枪打中姜苏苏的大腿!
姜苏苏痛呼一声,身体前倾,重重摔倒在地。
唐周怒斥一声,“该死!”
枪口对准顾旷星,可顾旷星比他更快,第二枪已经打中他的肩膀,“啊!”
唐周惨叫一声,骂了声该死,捂住肩膀,扔下姜苏苏快速往浓重夜色中逃跑。
“抓住他!”
他身后的人追了上去。
人群中,江澈担忧地看了一眼倒下的姜苏苏。
也不顾姜欢的阻止,满脸怒气地朝着唐周冲了过去。
该死!
那个特务真该死!
顾旷星快步走到姜苏苏面前,抱住她。
“疼……”
中了一枪,姜苏苏整个人脸色惨白,嘴里呼疼,额角痛出了冷汗,快要陷入昏迷。
顾旷星搂紧她,一只手摁住她腿上流血的伤口,心脏剧痛,声音温柔诱哄,
“苏苏,听话,别睡过去。”
他低头,不顾周围还有外人,亲吻她汗湿的额头。
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对着什么易碎的瓷器。
姜苏苏对他扯了扯嘴唇,“顾、顾旷星,如果我死了……替我、替我照顾回宝他们……”
一句话说完,姜苏苏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顾旷星搂紧她,身体不断颤抖。
他抱起姜苏苏,准备把她送去医务室。
却猛地对上站在屋檐下姜回仇恨的目光。
姜回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圆眼猩红,其中似有一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顾旷星浑身一震。
刚才他开枪打伤姜苏苏的一幕,被姜回看到了。
*
姜苏苏感觉自己正置身熊熊烈火之中,那灼热的感觉仿佛要彻底焚尽她。
恍惚间,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姜总,姜小姐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已经烧到42℃了!再不送医院,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就让她死!我姜振国没她这叛逆的女儿!我倾尽资源养她十八年。
让她学琴棋书画成为京中第一名媛,让她能上哈佛,还给她找了门顶好的亲事。
结果她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沈家退婚,如今还跟我说,要进娱乐圈当戏子。
疯了!她疯了!我姜振国不可能要一个疯子做我的女儿,她最好就死在这里!”
姜苏苏勾了勾唇,她这又是穿回来了吗?
否则,怎么听到了管家和那所谓的父亲的声音。
“太太,你劝一劝姜总,小姐再不去医院,会没命的。”
“我为什么要劝?因为她做的那些事,我在别的太太面前丢尽了脸。
她最好死了,反正青青才八岁,好好培养还能成才。
至于她,我就当没她这个女儿,这些年的费心培养,全当养了条背主的狗!”
姜苏苏费力地睁开眼,就感觉自己被从小照顾她的女管家费姨抱在怀中。
而在她面前,那威严的中年人是她的父亲姜振国。
而那身姿窈窕,气质出众的美妇人,是她的母亲唐美华。
她呆愣地看着两人。
自从她十八岁叛出家族,除了个姓名,她和姜家已经彻底没了关系。
她似乎有许多年没这么近距离看到两人了。
姜振国俯视着她,神情冰冷:“你最好去死,免得成为我姜家的污点。”
唐美华也嫌弃地看着她皱眉,用丝绸帕子掩住半边脸,声音也尽是厌弃,
“别死在姜公馆,免得晦气。”
姜苏苏嗤笑出声,说出了曾经十八岁的自己,不敢说的话,
“从小,唐女士你没抱过我一下,因为我不是儿子。只有我出色,才能得到你的一个笑容。
而姜先生,你常年不在家,我长这么大,见你的面居然都不到二十次。
你们说得对,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只是一条宠物犬,我摇尾乞怜,付出全部变得优秀,才能得到两位的一丝笑容。
我把前些年两位在我身上花费的所有钱财,加倍还给了你们,作为我的赎身钱,那我为什么不能自由?
难不成非得遵从你们的想法,嫁给沈玉书那个变态,被他困住下半生?
不,我当了十八年的狗,早该为自己而活了。”
说完,姜苏苏就笑,越笑越大声,几乎停不下来。
姜振国和唐美华十分愤怒。
“你永远只能当条狗,没有人会真心爱你,没有人!”
这话令姜苏苏的笑容止住。
面前的姜振国和唐美华像是被打破的镜子,分割成千百块,最终消失。
而新组成的画面,是表情冷漠的顾旷星,抬手朝她射了一枪。
“呼——”
姜苏苏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脱漆粗陋的天花板,以及铁丝上挂着的输液袋。
再扭头,就看到墙上的挂历上写着的日期。
1975年5月30日。
她还在七十年代,没回到现代。
姜苏苏扯了扯嘴角,带动干裂的唇,引起撕裂的痛。
眼角落下一滴泪。
太好了,她没回去。
我太高兴了,1975。
又见面了,1975。
拥抱你,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