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真的不在意。毕竟,对于将死之人,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需要介意的。我已病了许久,不知病因从何而起,只是每日用补药一碗一碗吊着罢了。因这病,我的性子渐渐沉静下来,能不走动就不走动。我已很久没有再侍寝,也很久没与季景晟好好说说话。久到,连这个人的样子都快忘记了。我也没有力气在乎,他是立谁为后。没有力气在乎,他喜欢谁。况且,我也很清楚,一个父亲只是小小翰林学士且已亡故的女子,是根本没有能力坐稳后位的。
圣旨传来的时候,我刚服了药。
常熟说陛下有令,我身子不好,只管坐着接旨,不必行礼。
宣旨后,整个宫室都静了下来。
我踉跄着起身接旨,对常熟笑了笑:“多谢常公公。”
这个小家伙转眼眼圈都红了,立刻跪了下来朝我磕头,不敢受我的礼。
因我的病一直不好,册封礼我也没参加。
景晟赐来的东西很多,满目琳琅,他也来过几次,因我嘱咐了怕病气过人,便只隔着门叮嘱了我几句便走了。
帝后和谐,鸾凤和鸣,本来也没多少精力分给我。
他只是对我愧疚罢了。
封后立妃的事,本是乱了嫡庶尊卑,但在朝堂上也甚少有人去反对。
毕竟他要立的皇后,是当朝大将军刘义山的嫡女,身份自是尊贵无比,比不得我,父亲只是翰林学士,又英年早逝,在朝里本也没什么根基,母亲带着幼弟居住府中,根本无力为我撑腰。
窗外的花开得招摇,像极了我初入王府时看到的那株老杏树开花的情景,我垂了眼,躺在榻上小睡起来。
入了夜的时候,宫人唤醒了我。
“眼见着春日里渐渐和暖起来,娘娘愈发爱躲懒了,只是这么晚了,总该用些东西垫一垫,不然等下喝了药,肠胃难受。”一袭青色官服的男子打开药箱,摆出太医院专用的一套家伙什,板着脸严肃说道。
“太医有功夫规劝本宫,不妨多下心思把那药汤熬制的好喝一些,日日喝着,别说用膳了,连气儿都不想喘了。”我戏谑道。
他瞪了我一眼,板着脸,气呼呼地搭上我的脉。
旁人若见了,只怕要疑惑,小小太医怎么如此大胆,敢对贵妃如此不敬。
我宫里的宫人,已是见怪不怪了。
太医江阳,是与我父亲世交挚友之子,是如我兄长一般,看我长大的人。
如今宫里,服侍我的都是新面孔,唯一还算熟悉的,就是他了。
“娘娘要宽心些,心宽了,病才养得好。”诊过脉后,江阳说。
我知道他也在意那道立后的诏书。
毕竟我与季景晟十年夫妻,是东宫太子妃,如今从正妻变为妾,在世家中,是极大的羞辱。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我真的不在意。
毕竟,对于将死之人,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需要介意的。
我已病了许久,不知病因从何而起,只是每日用补药一碗一碗吊着罢了。
因这病,我的性子渐渐沉静下来,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我已很久没有再侍寝,也很久没与季景晟好好说说话。
久到,连这个人的样子都快忘记了。
我也没有力气在乎,他是立谁为后。
没有力气在乎,他喜欢谁。
况且,我也很清楚,一个父亲只是小小翰林学士且已亡故的女子,是根本没有能力坐稳后位的。
刘家小姐容貌绝美,出身显赫,这样的人为妃,是决计不甘心的。
与其我在后位上左右为难,被人当成靶子一样,不如就偏安一隅,聊以度日。
我向皇后行礼的时候已是册封礼过去半月有余。
皇后端坐在上位,周围花团锦簇,都是已行过册封礼的嫔妃,往日在府中,都是她们向我行礼,如今是她们看着我向正妃行礼,眼神都是有些古怪,有的也会带上嘲讽与戏谑。
在她们眼里,我一个小小孤女,自然是不配这些富贵的。
待我跪拜之后,皇后便让她身边的掌事宫女亲自扶我坐下,很是给我体面。
“贵妃连日身子不好,还是要好好将养,这请安之事不必急在一时。”她款款笑着,年轻正盛的面容就像窗外那招摇开着的花,春光明媚,不可辜负。
在她眼中,也许是我病容残损,又从正妻变为了妾室,也没有子嗣,根本构不成威胁,或是此时景晟对我正愧疚怜爱有加,为了显示她的大度,不与他离心,所以对我如此之好。
但这宫里,从来都没有单纯的活法。
就像那个之前新承宠、风头正盛的何贵人,上月小产之后一蹶不振,病得比我还厉害几分,却连个太医都请不到。
后宫是一片祥和,只是这祥和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