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没开车?”“没。”向知南抬起下巴,示意车里,“我能和你再说几句吗?”原本赶回深市,沈颐乔就有要约向知南谈一次的想法,毕竟她的掩耳盗铃大法没什么效用。她想的是叫上常弯弯,或者别人一起,这样足够避嫌。现在向知南单枪匹马地撞了上来,虽然有悖初衷,不过也不是不行。沈颐乔道了声“好”坐进车厢。向知南身形微怔,似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缓了缓神才提步跟上。他拉开副驾的门,视线与沈颐乔短暂交汇,看清她并不抗拒,这才坐了进来。
向知南来探望,沈颐乔便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
医院走廊里白昼般的灯光照得人眼晕,她不疾不徐行走其间,回着手机上的消息。
周沉:一会过去接你?
沈颐乔:我自己开了车,家里见。
周沉:好。
他是知道自己来医院的,想了想,她继续在对话框输入:我同事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几步开外电梯正好抵达,沈颐乔加快脚步进到电梯,站定,继续编辑这条消息。
外面脚步声响起,有人喊:“等等!”
有好心人抵住快要关上的金属门,那人进来了,温声道谢。
他头上压一顶渔夫帽,多戴了副黑色口罩。眼睛沉在帽檐下的阴影里,辨不清情绪。
沈颐乔往电梯里侧站了站。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毕竟曾经相爱过,怎么可能认不出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们分站电梯两头,谁都没说话。
这个时间段离开医院的人多,几乎每层都要停,人一次次地往里涌,原本分站在两头的人不知不觉被挤到了一起。
向知南右手撑墙,无声替她圈了一块净地。
如果是以前,他的另一手会搭上她后颈,把她圈进怀里。沈颐乔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拥挤地带的气味,每次人挤人,宁愿将脸埋在他衣服里。更何况那时候小情侣本就喜欢黏黏糊糊。
现在向知南没了这么做的立场,手习惯性地抬了一下,很快收回,脊背一片僵硬。
电梯终于抵达一楼。
人潮涌动,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凝滞在两人间的空气被风带动,沈颐乔往外挪了几步,靠到门边。
她还要下地库。
向知南没走,在电梯门重新阖上后,他开口:“你现在……怎么样?”
沈颐乔从未听过他这么沙哑的嗓音。
她抬眸,发觉他全副武装之下唯一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很红,透露出疲惫和失意。
“我挺好的。”她如实说。
她很好,这是件好事,可是想到她的好是与周沉在一起后,向知南胸口像被用力一锤,碎得稀巴烂,脓血流了一地。
他无措地上前一步,又止住。
“……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沈颐乔看他:“受惊的是万宜,跟我道什么歉?”
“之前的事。”向知南说,“集训完我才知道你被那样攻击。那段时间没在你身边,对不起。”
何止是后悔没陪她一起扛。
每个从喉咙口蹦出的字都泛着酸,像吸饱了水的棉花,堵得嗓子和鼻腔发胀。他心里想了一万,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千,甚至不到。
任他曾经伶牙俐齿,到了这时,语言愈发苍白。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负二。
沈颐乔嗯了声要往外走,他伸手,明明想拉她的手,却在余光瞥见外面等电梯的路人后猛得收回。
他已经劣迹斑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让她授人以柄。
于是沈颐乔在前,他在后。
两人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隔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沈颐乔的车停在角落。
她一路行至车前,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跟着,没停。直到她拉开车门,在迈进车厢前问他。
“你自己没开车?”
“没。”向知南抬起下巴,示意车里,“我能和你再说几句吗?”
原本赶回深市,沈颐乔就有要约向知南谈一次的想法,毕竟她的掩耳盗铃大法没什么效用。
她想的是叫上常弯弯,或者别人一起,这样足够避嫌。现在向知南单枪匹马地撞了上来,虽然有悖初衷,不过也不是不行。
沈颐乔道了声“好”坐进车厢。
向知南身形微怔,似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缓了缓神才提步跟上。
他拉开副驾的门,视线与沈颐乔短暂交汇,看清她并不抗拒,这才坐了进来。
车内空间密闭,两道门关上,空气里隐隐流动的粘稠感再度袭来。
向知南觉得呼吸不畅,鼻尖沁出了汗。
他扯了下口罩,右手紧巴巴地搭在座椅扶手上。
“就在这里,还是?”
沈颐乔问他:“你去哪?”
他来深市是比赛,于是报了酒店位置。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沈颐乔认真地目视前方,而向知南忍不住偷偷地看她。
彼时车子刚驶出地库出口,光影交接。
夕阳余晖照着她下半张脸,一扫医院里的冰凉,他有几分恍惚,仿佛回到了相恋。余光向下,不经意间被她左手那枚素圈刺了眼。
短短数月,竟然天翻地覆。
一阵酸涩卡在喉中,向知南偏开脸,重重咳嗽起来。
沈颐乔并非没有知觉。
等红灯的间隙,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感冒?”
“不是。”向知南接过,纸巾在他掌心,和他的心一样被捏得稀巴烂。
“那你先说。”沈颐乔公事公办般说了下去,“你想谈什么?”
向知南在组织语言。
她又补充:“如果是谈我现在的私人话题,就不必了。我应该有让常弯弯转达过,我现在的确挺好的。”
她咬重了的确二字。
向知南听得呼吸滞涩,在温暖如春的深市,宛如兜头淋了一场雪。
他深吸一口气,把在病房里同万宜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向知南说:“当初我就应该更强硬一点,而不是听任俱乐部管理。这件事是我态度暧昧,给了别人操作的空间。”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向知南。”
沈颐乔靠边停车,认真地转过头。
“我们当初分手,是因为我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有分歧。当然,现在我也没法说我就是对的。用事实来看,我们的解决办法各有偏执,至今仍没有对错。”
她眼里有着秋霜般的雾气:“所以我也遭到了的惩罚,这并不怪你。”
向知南心口一松。
又听她道:“可是一件事两件事,已经给我们答案了。我们其实不那么合适的。”
向知南张嘴,每个字都艰难出声。
“所以你才那么快结婚?是为了断我的念想,还是你和他合适?”
他眼眶瞬间红了。
“那么短时间,你怎么断定的?”
“如果最后发觉你和他也不合适,你再离婚?”
“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洒脱?”
和周沉结婚是意外之举。
她渴望周沉身上雪松般温厚又沉默的安全感,周沉也有自己的目的,两人一拍即合。
该怎么说呢?
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沈颐乔想的是他们会相敬如宾下去,直到各自遇到人生的下一段。
周沉那样利落的男人,拿得起放得下。
他应该比自己抽身更快。
这些不需要和外人说。
沈颐乔重新打起转向灯,将车汇入车流。
她淡淡道:“说好不讲他的。至于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式。我今天愿意跟你谈的前提是你尊重我现在的生活。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我们后面的话题也就不必再说了。”
一番话说得向知南血气上涌,肝肠寸断。
他用手抵了下眉心,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我尊重你。”
他苦笑:“那你可不可以关心我一下,这段日子,我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