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永远,都不愿意为她向前,哪怕一小步。安南婵只能委屈自己。毕竟,是自己求天求地要嫁给他的。可是,就在她脚下绣鞋不情愿地挪动了那一寸时,整个千机宗上空陡然紫金铃声大作,震耳欲聋,天昏地暗!有人闭了万象伏魔大阵,打开了镇魔塔!数千年来压在塔中的妖魔,蜂拥而出,霎时间黑云遮天,狂风席卷,天地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妖魔的狂笑和长嚎,铺天盖地而来。惊变!
温疏白敏锐察觉到身边气息不对,察觉扭头嗔道:“木头?”
楚微凉唇角那一抹弧度立时收起,偏过头来,甜甜一笑,“我去看着咱们家宝贝儿。”
说完,从众宾客之后绕道,身影穿梭于层层叠叠的幔帐之后,蹦蹦跳跳跑出去了。
温疏白一怔:……
方寂雪应酬满堂宾客,正被淹没在如潮的贺喜声中,忽然间心有所感。
可放眼四下望去,又根本不见那个身影。
她回来了?!!
一瞬间的情绪,不知是震惊,还是狂喜,亦或者是失而复得。
所以一切,全部被流于表面的笑容掩盖,旁人看不出分毫。
方寂雪一向山崩于前,面若平湖。
无论是当年亲手绞杀爱徒,还是今日迎娶新人,从不为任何事动容。
外面,楚微凉远远跟着温眠,经过无人处,指尖儿上,一缕妖雾凝成只小小的透绿色蝴蝶。
用蚊子大的声音道:“姑奶奶,有何吩咐?”
楚微凉用指尖儿逗了逗它,“这里等会儿不安全,你们引眠儿去南边蝴蝶谷玩,不见到剑君不得擅自离开,切记将她看护周全。”
“是,姑奶奶。”蝴蝶乖巧领命,扇扇翅膀,去了。
这千机宗偌大的地盘,所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但凡有灵,血脉里都传承着一个记忆: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姓楚的姑奶奶。
所以,楚微凉一回来,但凡有点灵气的,都在小心翼翼地等着听吩咐。
楚微凉随手揪了只园中的山茶花。
是安南婵从伽蓝皇宫里移栽过来的。
过去只是一小丛,如今,到处都是。
“小贱人,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千机宗里的夫人了。”
她把玩着那朵花,溜达到镇魔塔下,轻易穿过布满紫色霹雳,常人根本无法随意出入的万象伏魔大阵。
外面,一万只紫金铃,不发出ʝʂɠ一丝动静,静默迎接旧主。
但是,大阵里面很吵。
“是谁!”
“谁来找死!吃掉他!”
“放我出去!嗷嗷嗷——!!!”
“来啊,来啊,我这儿有你想要的一切……”
“啊!我要把你们这些北玄狗全部杀光!!!”
塔中,妖魔的怨念,蛊惑,尖啸,狂暴,呕哑嘲哳,铺天盖地而来。
千机宗的弟子,向来不会轻易靠近这里。
莫要说承受不了紫电霹雳,就是被这些妖魔的怒吼和蛊惑刺激,心智弱一些的,也会发疯。
然而,楚微凉信步而来,在塔门前站定,指背骨节轻扣一下。
“都闭嘴,是我。”
一句话,叽叽呱呱骂了一千年的整座塔,霎时间安静。
楚微凉:……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吓人的。
于是,清了清嗓子,哄孩子一样,哄道:
“要不要出来玩呢?”
里面,又是一阵安静。
良久,妖魔们开始小心翼翼议论。
“她不是来揍我们的?”
“别信她,信鬼都不要信她!”
“她不变着法子折磨我们就不错了。”
“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坏人!她比整个北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坏!”
有一个妖魔细声细气提议,“内个,要不,我们信她一次?”
“吃多了吧你!”
里面一阵闹腾,群起暴揍。
楚微凉站在门外,揉了揉脑仁儿。
从前到底下手有多重,才给这些孩子留下这么大阴影,一千年都消不去。
但是,并没有太多时间跟这些没脑子的东西磨叽。
她甩手,将那朵山茶花丢在阵眼。
阵,依然运行,不惊动任何人。
花,瞬间被碾碎,落了一地零碎花瓣。
而就在阵法被花卡住的这一瞬间,楚微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塔中将刚刚挨揍的小魔给揪了出来。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小魔“吧唧”一声摔在地上,糊成一坨透明的稀泥,只有两只眼珠儿转来转去,两排牙,咔哒咔哒地一开一合。
是只画形魔。
戾气微薄,魔息低下,可以变成它触碰过的人的模样,是件好用的道具。
楚微凉负手,俯身,将头微偏,看着它:
“机会只有一次,是回到虿盆里被大家伙当点心吃掉,还是以后跟着我,霸道横行,为所欲为,你看着办。”
画形魔立刻学会了她清透干净,略带娇气的嗓子:
“姑奶奶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只要姑奶奶您老人家有吩咐,小的莫敢不从!”
“呵……,乖。”
楚微凉满意,俯身,指尖儿轻碰地上的那一坨透明的泥。
画形魔体内一颗绿豆大的魔核便显露出来,上面光芒一闪,被印刻上一弯绛紫色的新月印记,以此作为主仆契约。
随后,它乖觉地顺着她指尖蔓延上来,渐渐将整个人包裹,之后,如渗透进皮肤般,消失不见了。
之后,楚微凉对着大门紧闭的镇魔塔凉薄一笑,五官渐渐改变,成了庄燕心的模样,将手掌拍在了塔门上。
塔内妖魔,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互相抱成一团!
“你要干什么——!!!”
……
月阴殿前,安南婵白犀撵子已经缓缓落定。
方寂雪一袭奢华大红锦衣,身如玉树,站在高高的殿门前相迎,面容一如往昔,平静如月光,俯瞰众生,却无半点波澜。
安南婵手中却扇遮面,掩不住面上的娇羞喜悦,走下白犀撵,一步一步,拖曳着长长喜服,婷婷袅袅,拾级而上,向着方寂雪的所在。
她仰慕了他一千年,爱了他一千年,求了他一千年。
为了他想尽办法拜入师门,为了他不惜杀人害命,为了他,甚至祭出了自己的命元。
为了得到他,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如今,终能得偿所愿。
她登上高台,站在月阴殿前,等着方寂雪牵她的手。
方寂雪的目光毫无任何情绪,凉得如一汪隆冬的冰湖,只望着却扇,目不转睛。
楚楚可怜,美人易碎……
如果这扇子,永远不拿下来,这扇后的人是谁,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他心中淡淡自嘲。
司仪长老在旁边看着有点不对劲,小心提醒:
“宗主,公主在等着您呢。”
方寂雪依然纹丝不动,不知神游何处。
直到一阵微风掠过,掀动了两人的喜服,整个月阴殿前来观礼的宾客都开始觉得气氛不太对时,方寂雪的手才终于伸向了安南婵。
可是两人依然隔着三步远。
他永远,永远,都不愿意为她向前,哪怕一小步。
安南婵只能委屈自己。
毕竟,是自己求天求地要嫁给他的。
可是,就在她脚下绣鞋不情愿地挪动了那一寸时,整个千机宗上空陡然紫金铃声大作,震耳欲聋,天昏地暗!
有人闭了万象伏魔大阵,打开了镇魔塔!
数千年来压在塔中的妖魔,蜂拥而出,霎时间黑云遮天,狂风席卷,天地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妖魔的狂笑和长嚎,铺天盖地而来。
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