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来了,大风在树梢间呼呼地吹着,一阵阵沙沙地响着。由于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宋慈与提刑司的人都早早地吹灯睡下了。三鼓敲过了,外面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衙门的院子里,树影被风吹得凌乱,那时大时小,时短时长的黑色影子,幻术一般在惨白的月光下变动着,让这当下的氛围,变得有那么一丝瘆人,可怕。冯天麟和王勇都是武人,虽说有保卫宋慈之责,但深更半夜的,睡得却比宋慈还沉。因为宋慈反而最先听到了那“咚,咚,
月亮升起来了,大风在树梢间呼呼地吹着,一阵阵沙沙地响着。由于明日一早就要赶路,宋慈与提刑司的人都早早地吹灯睡下了。
三鼓敲过了,外面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衙门的院子里,树影被风吹得凌乱,那时大时小,时短时长的黑色影子,幻术一般在惨白的月光下变动着,让这当下的氛围,变得有那么一丝瘆人,可怕。
冯天麟和王勇都是武人,虽说有保卫宋慈之责,但深更半夜的,睡得却比宋慈还沉。因为宋慈反而最先听到了那“咚,咚,咚”的敲门声。
敲门声本来是正常的,但出现在半夜三更时,就不那么正常了。而且再听这不重不轻,不快不慢,犹如传说中鬼魂上门一般的敲击声,就更不正常了。
“是谁?”宋慈朝外喊了一声。
那敲门声戛然而止,周遭又复归安静,只听得阵阵风声如泣如诉。
宋慈被这敲门声搞得睡意全无,便将灯火点亮,此时,冯天麟和王勇也已惊醒了。
“大人,有什么事吗?”王勇问。
宋慈道:“刚才有人在敲门,听见没有?”
王勇道:“有人敲门?”
宋慈道:“对,一声一声的,问他是谁,无人应答,来者不善啊。”
冯天麟道:“我去看看。”
宋慈道:“谨防有诈,千万小心。”
冯天麟点点头,披了衣服,拿了宝剑,正想往房门走,想了想,却又临时改变主意,往窗户那边去了。
宋慈看出了冯天麟的用意,他是想来个出其不意。既然歹徒以敲门声为诱饵,想必其注意力也多在房门处,而冯天麟却剑走偏锋,突然开窗,以窥测虚实。
当窗户打开的一刹那间,冯天麟的目光就看向了房门口,然而房门口没有任何东西,无物亦无人,再看前面,前面只是一片惨白的月景,右手边也一样,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于是冯天麟便打算将门打开,走到门口去看。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冯天麟转头之时,从窗户正上方的屋檐上,却伸下一只手来,这手上又抓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透过打开的窗户,向屋里抛来。
冯天麟下意识地一躲,那黑乎乎的东西便飞进来,砸在了宋慈的床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紧接着,这东西便掉落在地上,屋内三人这才看清,这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颗带血的人头。
冯天麟大叫一声,道:“王勇,叫护卫过来,一起保护大人。”说罢,提剑往窗外一跃,见屋顶上有人影一闪,便翻身上墙,追踪而去。
而自冯天麟一去,王勇立马用拳头敲了敲西面墙壁,因为西边那间屋子所住的,tຊ正是提刑司的护卫们。护卫们也无须多说,听闻敲墙声一响,便知隔壁大人房中有事,匆匆将刀剑一提就赶过来了。
而王勇之所以只敲了西墙,没有敲东墙,是因为东边房子是李铸,萧景与周辕所居,如果敲墙让李铸过来,那么萧景,周辕两位文官恐有闪失,因此也就只敲了西墙而已。
再说冯天麟追赶那歹徒而去,到了衙后一片空地之上,歹徒自知无法逃脱,只好转身拼死一搏。
只见其人身材高壮,身穿黑色夜行衣,戴一张鬼头面具,手持一把四棱金锏,挥舞着,杀向冯天麟。冯天麟剑都不拔,轻松躲过几招,中间看准时机,以剑鞘猛地击向此人右腿处的“风市穴”,那人穴位被点中,腿部不住痉挛起来,无法自控,冯天麟又往其膻中穴用力一击,那人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无法动弹了。
然而冯天麟并不杀他,他要的就是“活捉”,好让宋慈有审讯的机会,当下见歹徒丧失战力,瘫倒在地以后,冯天麟便火速回了衙门,来到房中。此时,见李铸,萧景,周辕等人已在,便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又将方才追逐,打斗之状况,跟宋慈说了。宋慈道:“天麟,你做得很好,现在还得你辛苦一趟,驾马车将此人拉回。”
冯天麟道:“是,大人。我这就去。”
“慢,”宋慈叫住冯天麟,又转头对护卫陆祥道,“陆祥,你与天麟同去,好助天麟一臂之力。”
“是,大人。”陆祥抱拳作了一揖,便与冯天麟驾了马车,同去衙后空地上拉人。
然而奇怪的是,等冯天麟再次来到这片空地上时,只见空地上是一片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陆祥问道:“人怎么不见了,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冯天麟环顾一下四周,指着不远处一株樟树道:“不会有错,你看到那棵树没有?我离开前专门留意过那棵树,把它当成是定位来着。按理说,那歹徒就躺在樟树南边一丈开外的位子啊。”
“这就纳闷了,难不成穴位自动解开了?”
冯天麟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像是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很快,借着朦胧的月色,他在歹徒躺过的地方附近,发现了一道道新鲜的车辙。这才恍然大悟,道:“明白了,原来是有接应。”
陆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冯天麟道:“先回去吧,禀告大人后再说。”
冯、陆二人再次回衙之时,神情沮丧,宋慈见冯天麟与陆祥悻悻而归,便知那人一定逃走了。
“天麟,是不是那人有同伙?被接走了?”宋慈问。
冯天麟道:“对,原来歹徒躺着的地方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应该是接走了。”
宋慈道:“看来这伙歹徒都是一起行事,很少有单枪匹马出来做的。”
冯天麟道:“是,看那车辙间距,马车也不会太小,坐四五个人,全没问题。”
宋慈道:“歹徒穿着打扮身形相貌如何?”
冯天麟道:“身形高大,健壮,身穿黑色夜行衣,戴鬼头面具,手持一柄四棱金锏。”
“四棱金锏?”宋慈若有所思,努力从记忆深处搜寻着什么。
萧景提醒道:“记得曹主簿说过,安远镖局总镖头姚安远就是使一把四棱金锏。”
宋慈道:“对,我也想起来了。七星山下的七星庄,其主人不正是姚安远吗?七星庄内的花盆,多是青釉冰裂纹,与丁冲之衣袖中找到的碎瓷片是一种式样,而方才的歹徒,其兵器又与姚安远相同,看来姚安远及其安远镖局不简单啊,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不说‘十八罗汉案’吧,至少‘丁冲之案’他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宋慈一边说一边坐在了床沿上,冯天麟见那颗人头已从地上捡起,被放置在了一只木盒子内,走近一看,方知那人原来就是魏标。
“怎么是他?”冯天麟一脸的迷惑,“这些人为什么要杀魏标?他不过是个卖肉的小贩而已?而且杀了之后,又为什么要割下他的头颅,扔到大人的房间里来?”
宋慈道:“杀死魏标的目的有如下几点:其一,歹徒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即将启程前往阳江县展开调查的计划,因此,他不杀魏标也会杀王标,李标,目的还是一样,破坏,干扰我们正常的计划与进程。
其二,杀了魏标,并割下头颅扔进宋某的房内,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警告与威胁。歹徒们在暗示宋某,想让宋某中止调查,不要再趟这浑水,否则,后果就是但凡被宋某调查过的当事人,都会死于非命。你看,被宋某调查过的许伯渔死了,被宋某调查过的魏标也死了,那么接下去呢?我们不是还要去福兴客栈调查吗?结果是不是一样会连累福兴客栈的掌柜、伙计,使他们也因此而死亡呢?这就是歹徒的警告与威胁,也是他们利用魏标的人头,跟宋某所讲的话。”
宋慈说这些话时,一直愁眉紧锁,自从此案开始侦办以来,大伙还从未看到宋慈有如此忧郁苦闷的时候。然而大伙也完全明白他的苦衷,并能真切感受他此时的压力,因此大伙都默默地,无声无息地站着或坐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肃穆。
这时,陈南阳,沈岳,曹主簿也闻迅而来了,向宋慈打听了方才所发生之事,一个个又惊又气,一时之间,也是满面愁容。
半晌,宋慈又重新开口道:“先去‘魏家肉铺’,其他等回来再说。”
“此时便要走吗?”陈南阳问。
宋慈道:“兵贵神速。此时便要走。”
陈南阳道:“歹徒太猖狂了,多带些人去吧,好保护安全。”
宋慈道:“有冯天麟他们在,不会有事的,人多有碍效率,且易泄露机密,不带也罢。”
沈岳问他们司理院的人要不要同去?宋慈也拒绝了,道:“夜已深沉,沈大人,陈大人,曹大人都去歇息吧,你们陪着宋慈连日奋战,已经太累了。”
三位大人都说不累,又说他们虽然去不了现场,但还是会在衙门等待宋慈的凯旋。
宋慈见他们言辞恳切,便也没再勉强,点齐了提刑司的人马,便往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