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东西确实好卖,职工们收入高,每天花个三瓜俩枣买菜吃不心疼。被大姐这一宣扬,楚榆的摊位前挨挨挤挤围了不少人,她隔着马路瞧见了,雀跃道:“戴东林,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她嗓音清透,带着好听的尾音,不像德阳本地人说话语气重,戴东林心情不错地“嗯”了一声。有那鹌鹑蛋大姐的吆喝,楚榆的鹌鹑蛋好卖极了。“姑娘,给我三十个!”“我要四十个!”“十五个!”
大姨?拜托!叫谁大姨呢?
楚榆一脸黑线,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男人是故意的,大娘在一旁偷瞄,楚榆只得赶鸭子上架。
“小同志,想要点什么?”
戴东林挑眉,“大姨年纪大了耳朵也背,难不成你这除了鹌鹑蛋还有别的?”
楚榆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脸微红,佯装镇定,“六分钱一个,你要多少?”
戴东林哪知道他要多少,以前住京市大院,有保姆做饭,买菜的事他还真不懂。
“来一百个。”
“一百个?”楚榆眉头微蹙,“一百个是不是太多了点?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家里如果没有冰箱的话,可以少买点,吃完再来买。”
楚榆觉得自己够体贴了,作为摊主,站在客人角度考虑问题,够难得了,可人家不领情。
戴东林嗤了声,黑眸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完啊,我妈生了十个孩子,我一堆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一百个鹌鹑蛋几天就吃完了,怎么还有摊主劝别人少买点?大姨,你这做生意也太实诚了点!简直比我亲大姨还厚道啊!”
他一口一个“大姨”,愣是叫楚榆听出了戏谑的味道,别说原主才十八,就是前世三十岁也没被人喊过大姨,楚榆莫名恼怒。
不过被他这一声嚷嚷,倒多了不少围观群众。
买菜都有从众心理,楚榆自己也有,进了菜场不知道哪家菜好,哪个摊位前站的人多,就去哪边买。
别看她摊子前就戴东林一人,可他一下子买了一百个,路过的大姐一见这架势,都以为有大便宜能占,纷纷围过来问戴东林:
“同志,你买多少个?”
戴东林叼着烟,“一百个!”
“一百个?买这么多啊?多少钱一个啊?”大姐问。
“六分钱。”
大姐一听这话眼都亮了,六分钱的鹌鹑蛋其实不算便宜,二十个鹌鹑蛋都够买肉了,鹌鹑蛋个头太小,填不饱肚子,同样价格,当然是吃肉更划算了!
大姐就是这样想的,放在一周前,她都不愿意买,觉得一块钱鹌鹑蛋还不够塞牙缝的,还真不实惠,就是她这吃商品粮的制药厂职工,买鹌鹑蛋都要考虑再三。
自打那报纸头条说鹌鹑蛋是金蛋后,鹌鹑蛋的身价水涨船高,有传言说一个鹌鹑蛋能抵三个鸡蛋,吃了能补脑!
科室职工都在买鹌鹑蛋,大姐原本不爱吃鹌鹑蛋的,在这股风潮下,也觉得不买点吃就亏大发了!
可是自由市场卖鹌鹑蛋的铺子都没货,说进价太高了,找不到货源,大姐买了两天没买到,谁知这姑娘摆摊才卖六分钱,难怪刚才这位男同志一买就是一百个。
她还以为男同志不会买菜,傻来着,谁知人家比谁都精明呢!
“小姑娘,给我来二十个!”大姐作势就去掏钱了。
戴东林笑道:“大姐你错了,人家已经三十八了,结过两次婚,孩子都生七个了,怎么也不是小姑娘了,说不定她年纪比你还大呢,你应该叫姐姐!”
大姐的表情精彩极了,脑子里似乎在消化着戴东林的话,结过两次婚,孩子都生七个还这么年轻?
她想问这同志抹的是哪个牌子的擦脸油?
等大姐走远,楚榆才咬牙切齿:“喂!我说你!”
戴东林叼着烟站在边上,语气欠欠的:“大姨,你有什么指教?”
楚榆简直服了这男人,“大姨”这词是过不去了是吧?
“你明知道我是骗她的,还揪着不放,”楚榆舒了口气,人家毕竟买了一百个鹌鹑蛋,是她从业以来最大的客户了,可不能得罪,话锋一转,声音清润,“你说你喊我大姨,是我占你便宜,还是你占我便宜?”
戴东林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但他比她更直白,“不叫大姨叫什么?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榆略一沉吟,也没扭捏,“楚榆,楚河汉界的楚,榆钱树的榆。”
“戴东林,别给我戴绿帽子的戴,西边小树林相反方向的那个东林。”
楚榆被他逗笑了,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名字的?
戴东林瞥了眼日头,拄着拐往前走了两步。
他没带菜篮子,是用自己的衬衫来包鹌鹑蛋的。
未免鹌鹑蛋受到碰撞,他不敢用两只手拄拐,只能一手攥着衬衫,一手拄拐,姿势怪异到楚榆脑子里冒出“身残志坚”这个词。
见她表情怪异,戴东林脚步一滞,擦了把头上的汗,懒声说:
“同志,来帮一把呗!”
“怎么帮?”
“就像帮老爷爷过马路那样帮,能明白吗?”他有点没正形。
楚榆叹息一声,人家都这样了,不帮确实说不过去。
只得上前扶着他的胳膊。
红绿灯一变,自行车大军就杀来了,楚榆怕他被人撞倒,挡在他面前,等车流过去才仔细扶着人往前走。
她离得近,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一阵风吹过,宽松的衬衫贴着纤细的身子板,勾勒出动人的轮廓。
日头毒辣,阳光照得人皮肤疼,可戴东林心里似乎有另一团火,更猛烈地炙烤着,差点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
赵磊和米飞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戴东林能无耻到这程度。
看把人姑娘给累的!
“不是,东林哥是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女同志扶他过马路的?”
“飞子,知道跟咱哥差距在哪了吗?关键是你没有人家这厚脸皮!”
米飞受教了。
买鹌鹑蛋那大姐就是制药厂的老职工,从制药厂北门进去就能走到制药厂的北家属区,大姐拎着菜篮子心情不错,遇到科室的老同事,就叫住对方:
“老黄,昨天你说想买鹌鹑蛋,买到了吗?”
老黄下了车,“没呢,现在人人都买鹌鹑蛋,鹌鹑蛋不好买啊!”
“谁说不好买?咱们北门有个姑娘摆摊在卖,她那鹌鹑蛋可不少,价格也实在,六分钱一个,你看我买了二十个,打算中午煮几个给我小孙子吃!”大姐笑道。
老黄一听也来精神了,“这鹌鹑蛋怎么吃?白水煮吗?”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上次在老家吃席,那个厨子用鹌鹑蛋在油里煎过,再和青菜什么的一起炒,味道相当好!”
周围几个买菜的同事围过来,问大姐鹌鹑蛋在哪买的,一听说在北门,就挎着篮子去了。
制药厂50多栋宿舍楼和家属区,这规模可不是一般大,只一个制药厂每天就能消耗不少蔬菜瓜果,要么自由市场就在制药厂边上呢。
这边东西确实好卖,职工们收入高,每天花个三瓜俩枣买菜吃不心疼。
被大姐这一宣扬,楚榆的摊位前挨挨挤挤围了不少人,她隔着马路瞧见了,雀跃道:
“戴东林,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她嗓音清透,带着好听的尾音,不像德阳本地人说话语气重,戴东林心情不错地“嗯”了一声。
有那鹌鹑蛋大姐的吆喝,楚榆的鹌鹑蛋好卖极了。
“姑娘,给我三十个!”
“我要四十个!”
“十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