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转轴声在东宫外缓缓响起——薛执春连忙起身。顾迟的脸色比往日里白了许多,身上的春枝映月雪衫在胸前的位置红了一块,隐隐透出铁锈味,令人闻了心惊肉跳。“阿迟!”薛执春连忙凑过去,紧张道:“你受伤了?”顾迟神情无常,只是嘴唇很白,看了眼她,“先回宫说。”薛执春颔首,看了眼东宫外,天色昏沉,通往这儿的宫道上没有人来的行迹。霍销愁真的如张夫人所说,不会来了。正殿内——骄阳将止血的药送了过来,顾迟看上去动作迟缓了许多,将自己的腰带解开。
天色昏沉,已过酉时,各个宫殿都点上了烛台。
自张夫人走后,薛执春站在东宫门前等候,忍不住脚步徘徊。
“太子妃,您别着急,太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赵都监在宫里待了许多年,都被磨成了人精,一眼便看出来了小姑娘内心紧张,安慰道。
薛执春深吸一口气,点了两下头。
左右卫率搬来了椅子,供薛执春坐着等候。
又过了一个时辰,生生挨到了戌时,薛执春都准备好了顾迟再不回来,就要杀去紫宸殿的准备了。
轮椅的转轴声在东宫外缓缓响起——
薛执春连忙起身。
顾迟的脸色比往日里白了许多,身上的春枝映月雪衫在胸前的位置红了一块,隐隐透出铁锈味,令人闻了心惊肉跳。
“阿迟!”
薛执春连忙凑过去,紧张道:“你受伤了?”
顾迟神情无常,只是嘴唇很白,看了眼她,“先回宫说。”
薛执春颔首,看了眼东宫外,天色昏沉,通往这儿的宫道上没有人来的行迹。
霍销愁真的如张夫人所说,不会来了。
正殿内——
骄阳将止血的药送了过来,顾迟看上去动作迟缓了许多,将自己的腰带解开。
薛执春走近他,关心道:“方才我听张夫人说了,高乘背叛了你,官家是不是责问你了?”
顾迟的表情倒是淡然自若,缓声:“高乘的事情,暗卫营的人早就查出来了,我将证据呈给了父皇,揭露了高乘的真面目,如今受父皇责问的人是顾礼,高乘不会有好结果的。”
和她想的没错,顾迟早就有所准备。
薛执春松了口气,可刚落下的一颗心又被骄阳提了起来。
“圣上真是太偏心了,方才主子都还没说话,就拿那砚台砸了主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的伤口,这下又裂开了。”骄阳的神情愤慨。
薛执春愣了下,看向顾迟肩上的箭伤。
顾迟肩膀生得宽阔,皮肤白净如完美无瑕的瓷器,可当肩胛骨上的纱布揭开,深陷的血洞还不断渗出血,形状之可怖让人瞧一眼便觉得揪心。
他的神情却是淡泊,浅色瞳仁仅仅瞥了眼伤口,不以为然,像是早习惯了父亲的忽视和不喜。
就像被人丢弃不要的孩子,深受世间不公,他仍是孤零零的舔舐伤口,不需要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可怜的目光。
顾迟余光瞧见薛执春接过了骄阳手里的药,后者出了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霍销愁今日了包围东宫,而后宁太保又惩处了霍销愁,说霍销愁误解了圣意,才闹出了今日这乌龙,
明面上是霍销愁莽撞行事,实则是父皇要来试探东宫是否有叛逆之心。”
顾迟说到这儿顿了下,继续道:“我听赵都监说了,你今日做的很对,镇定自若,没有让霍销愁试探出什么不对劲,也维护了东宫脸面,倘若……”
顾迟还没说完,耳边忽然传出一阵压抑的抽泣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愣住了,视线落在小姑娘垂下的脸蛋。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一动不动盯着他的伤口,上药的指尖微微发抖,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上药的力度极轻,用纱布小心地裹住了他的伤口,极其怕伤了他。
“你是不是…吓到了?”
“……”
薛执春不容他反应,一把抱住了他,娇软的身躯发着颤,呜咽声就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传了过来。
【死老头子。】
【臭老头子。】
【没良心的老头子。】
【凭什么对阿迟这么狠心!】
【他怎么配当阿迟的父亲!】
顾迟后知后觉,才知晓薛执春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在…心疼他。
“执春……”他张了张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薛执春哽咽着声,哭声听上去比他还委屈:“阿迟疼不疼?伤口…伤口好深,是不是很疼?”
顾迟听着小姑娘的哭声,心脏好像无数根针尖扎了下去,酸涩难忍,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感受,形容不上来的难受。
分明被顾元不由分说呵斥了、责打了,但是这一切好像都没有此刻薛执春抱着他痛哭来得难受。
其实在母亲离世前,顾迟还tຊ是有点印象的,那时顾元因为母亲,待他颇为疼爱,又是帝后的嫡长子,那个时候的他倒的确能称得上天之骄子。
可当母亲离世后,一切都变了。
沈贵妃看重顾元昔日对他的疼爱,想要利用他来获得顾元的宠爱,虽说的确管用了一段时日,但顾元很快也忘记了他母亲,被别的嫔妃所吸引。
沈贵妃因此失宠,对他一直都不冷不淡,若非太子之位,他相信沈贵妃早就弃了他了。
这个世间,几乎无人挂怀他,也很少有人心疼他。
更不会有人如薛执春这般…为他痛哭,替他觉得委屈不值。
他很早就忘记了委屈的滋味是什么了。
故而当薛执春这样毫不掩藏地表露对他的心疼时,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小姑娘哭得是这样伤心,原先流光潋滟的杏眸如今都红肿了起来,面颊布满泪痕,鼻头和额面也哭得发红,偏偏还要隐忍地咬着唇瓣,不想让自己哭得太难过,就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让人不由自主去动容、可怜她。
他的心情乱七八糟,只能伸出手来,缓缓落在她的眼下。
湿热的液体将他粗粝的指头浸湿,就像是一道道电流,顺着指尖直达心脏,须臾间便叫他呼吸一顿。
她握住他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子还随着啜泣在一下下发抖。
他怔住了,一动不动看着她,看她为自己流泪,心中的坑洼好似被一阵暖流给填满了。
薛执春一看便是被万千宠爱哄着长大的,连哭泣都不撒开他的手,就像是在给他撒娇,博得他的动容。
“不哭了……”
顾迟小心地擦拭她眼下的泪珠,语气里带了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哄意:“我没事,不疼的,乖,不哭了。”
薛执春将脑袋依赖地靠在他的肩上,被男人安慰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歇了哭意。
“……”
“我的衣服都还没穿上,就被你哭湿了。”顾迟看小姑娘状态还有些不开心,主动同她开玩笑。
“对不起,我没忍住……”
薛执春吸了吸鼻子,伸手过来,“我帮你换衣裳吧。”
“不必了。”顾迟往后退了些,躲过了她的手。
她愣了下,“怎么了?”
“还是等会儿让骄阳来吧。”
她一落泪,顾迟的心都跟着疼,哪还敢让她替他宽衣解带,转移话题道:“现在父皇虽然没有完全解除疑心,但对我还是有些愧疚,让我明日一同去琼林宴,你也一块去吧。”
“琼林宴?”
薛执春都哭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琼林宴是给新科进士设的宴吧?我也要一起去吗?”
顾迟:“黄家也会去,我想,既然黄空会去,秦家也是会去的,你在东宫待久了也会觉得闷,秦悦如果在的话,你也能跟她聊聊天。”
【他都受伤了,还在担心我闷。】
薛执春努了努嘴,眼看着泪珠子又要掉下来了,顾迟忙道:“我等会儿叫骄阳过来更衣,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琼林宴。”
薛执春勉强点了头,将殿门打开,骄阳重新入殿,薛执春又回头问:“那明日你要我来给你上药吗?”
“……”顾迟半是犹豫顿了下。
骄阳接话倒是快:“太子妃不用担心,属下会帮太子……”
“好。”顾迟直接打断了骄阳的话。
“?”
骄阳一脸懵。
顾迟瞳仁微动,“执春上药动作轻,不容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