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渣男。”孟真生气地说,“我才是,我才渣。”“呜呜呜,我才是渣女。”“这就合理了,不过渣女也会哭吗?”赵图南打开热风,起步离开。“可我是个真诚、勇敢、诚实的渣女啊。”是的,她是那么坦诚,告诉他自己真真切切地爱过他,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的变故,告诉他自己要收回对他的爱了。赵图南弯弯嘴角笑了,他侧过脸看副驾驶被淋成落汤鸡号称自己是“渣女”的女孩,湿哒哒的头发贴着她白净的脸庞,清纯如斯,这张脸确实有渣女的潜质。
“子俊,你带剃须刀了么?”
“挖苦我?”李子俊冷不丁被肖源这么一问,他出差一个月刚回所里,行李箱都还在工位底下塞着。
“不是。”肖源摸了摸自己新冒出来星星点点的胡茬,“我女朋友突然要过来。”他上次跟孟真见了短短一面,又去了外地出差,昨天才回来,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早上醒了就来单位了,胡子拉碴的。
“哟哟哟哟哟,有女朋友了不起啊,显摆什么啊。”因为工作时长太久被女朋友误会有第三者而被甩了的李子俊酸不拉几地说,但还是从工位底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我们天生丽质的肖大帅哥还注意起形象来了。”
“诶,等会给我见见弟妹呗,听说弟妹的绰号是人间富贵花、央财白荔枝一种花名:白荔枝玫瑰啊。”李子俊之前就听其他央财的男实习生们私下讨论过肖源和他女朋友,央财白荔枝——孟真。
看来又是校园著名的一对才子佳人,是谁羡慕了,李子俊他不说。
肖源拿了剃胡刀对李子俊笑了笑,“请你喝咖啡。”
他不想让陌生的男生见她,因为他的真姐总是那么迷人。
“星巴克啊。”李子俊说。
肖源在卫生间边剃胡子,略带红血丝的眼睛边瞟手机屏幕,那边发来一个“好”。
上面是他发过去的消息:喝陨石拿铁吗?
孟真不爱喝奶茶,也不爱美式咖啡,唯独喜欢这个,他现在点外卖,等会她到了,刚好能喝。
两人约在他实习单位楼下,孟真很久没见到他,没想到他出来还穿着西装。
曾经带着鸭舌帽穿着板鞋的男生,现在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一副CBD商业精英的样子。
她真的很喜欢肖源穿西装的样子,有一种很正经、生人勿进的气质,可她偏偏喜欢在他穿西装的时候扯过他的领带,逼他低头,把他吻到气息杂乱。
肖源个子很高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脚步略急朝她小跑过来,走近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蓝色瑞幸纸袋。
“最近减肥了?怎么这么瘦。”肖源把咖啡递给她,掐掐她的手臂,一点肉都没有,“我还是觉得你胖点好看。”
肖源指了指旁边的甜品店,“再给你买个巧克力慕斯好吗?”
孟真握住冰凉的咖啡杯,伸手拽住他,看着他疲惫又带着精气神的脸,“我有事跟你说。”
肖源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心脏跳得飞快,正在平复,但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心却像被胡乱掐了一下。
他胡言乱语地找话题:“最近太忙了,一直没找你。生气啦?你的毕业论文我看过了,基本没问题,答辩的PPT我也给你做好了,你熟悉几遍就行,到时候我给你做模拟答辩。”
肖源一扫疲惫,轻松地笑了一下,“你可好了,有时间去追你的简单弟弟了,听说他现在横店拍戏,要不要跟你的那几个粉丝朋友约一下去浙江,浙江有几个古镇听说还不错,可以顺便去玩玩,我给你做旅游攻略。”
不知为何他讲得飞快,他怕她开口,却也挡不住她开口。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就那么直愣愣地开口,“肖源,我们分手吧。”
肖源正伸手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指尖停在她小小耳廓上,只一秒,他说:“不要。”
肖源深呼一口气,“我看好房子了,离朝阳区法院很近,走路五分钟就能到,离地铁口也近,我们这周末去......”
“我认真的,肖源。”孟真再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肖源的脸庞,清隽文秀的一张脸,却总是皱着眉头,略带忧郁。
研究生开学她其实就在宿舍听说过他,万诗评价他,“肖源,你没听说过啊,你们法律系的卷王。”
万诗这个金融系的卷王,竟然评价另一个人是卷王,她对这个人有点好奇了。
“研一刚开学就发一篇C刊论文,听说他白天没课的时候在法院实习,晚上还做兼职。”
后来她在法律系的大课上见过他一次,他低着头在帮教授调课件,教授看他一副得意门生的样子,让学生交课程作业也是说:“大家交给小肖,小肖整理好发给我就行。”
她那时候沉迷在机场追简单,总是忘记作业,冷不丁地在微信里看到一个好友申请,XY,她还以为又来一个表白的。
通过好友她正打算拒绝,就看到他说:“同学,交作业。”
一个学期他们的聊天界面永远是:
【同学,交作业。】
【不好意思,明天给你好吗?[求求了]】
一天后:
【?】
【哪个课的作业啊?[心虚]】
【国际金融法】
【知识产权法研究也是交给我】
......
【同学,企业与公司法,最迟明天上午10:00。】
【同学,反垄断法专题,案例分析,今晚22:00前。】
【孟真,国际商事诉讼与仲裁,你已经迟了。】
后来,有了那个赌,就变成了【npynpy:男朋友拼音缩写,你的课表发来】
【npy,国际投资法专题,我跟你一组哦。】
【啊,肖源,你为什么没有选民事诉讼法研究,没办法一组了。】
【本科修过,算了,我跟你一起再听一次。】
【npy,你太好了![亲亲]】
后来她知道他不止在法院实习,还在闲暇做校园快送的兼职,平时还辅导学弟考研,她搞不懂为什么有人学业卷就罢了,兼职也这么卷。
直到同系有个不太熟女生跑来跟她对线,说:“请你不要玩他,你随意摆弄的男生,也是别人心尖上的男神。”
那个女生跟他是老乡,她从那个女生口中知道,他父亲早亡,母亲一人把他和他妹妹抚养长大,十分不容易。
好在他争气,考上了名校,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他就找工地开始打工,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不断找零活。
孟真想起小时候,班级组织给困难同学捐款,她总是捐的最多的那个,所以起初她也只是想帮帮他,小组作业她付费,两人吃饭她抢着买单,只是一不留神,她除了捐钱还把自己的心捐出去了。
去年秋招,她问他有什么打算。
肖源毫无保留地跟她说自己的职业规划,对他而言,留北京太难了,他准备考回家乡的法院,方便照顾家人。他是党员、法硕、男生、应届生,buff叠满。
她知道他一定能考上。
那晚,他送她回宿舍,告别时,她鬼使神差吻了他,说:“别走,北京再难,有我呢。”
他慌乱地躲了她好几天,再次见面,他笃定地回答:“好。”
从那以后,肖源开始疯狂卷律所实习,如果要留在北京,法院的工资是绝对留不下的,唯一能走的路就是红圈所,起薪很高。
他每天都在为留在北京做准备,终于在秋招拿到了一个知名律所的offer。
可今天,她却不得不对他道歉,“对不起,肖源。我们分手吧。”
“我做错什么了吗?”肖源眉头皱起,他想不通,他们前不久还在畅想毕业后的日子,他的理想生活。
“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原因。”孟真深呼一口气,这是她早已接受的事实,“肖源,我政审没过。”
“这是怎么回事?”啊,原来不是分手。肖源握住她的手问她详情,“没事的。”
“我爸在国外出差失踪了,单位说他挪用了一笔公款,可能涉嫌职务犯罪。”孟真捂住脸哽咽了,“我去不了法院了。”
“我爸妈之前把房子卖了,卖房款好像也被我爸拿走了。”
“那你跟阿姨现在住哪呢?”肖源焦急地问,“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问你,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一定很慌乱。”
“我们租了个房子。”孟真甚至有点想笑,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几年还要租房住。
肖源伸出手指擦掉她的泪珠,“没事的宝宝,我七月就能拿第一个工资了,到时候都给你,你跟阿姨再熬两、三个月就行了。”
孟真泪眼婆娑地看向一脸紧张的肖源,她想告诉妈妈,她没有看错人。
“阿姨现在还好吧。”肖源问她,“你现在手里还有钱吗?我转给你。”
肖源卡里还有一万出头,准备转一万给她,打算只给自己留一点当通勤费,以后早晚都在律所吃。
“生活突然发生变故,你肯定一时难以接受,宝宝,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肖源着急找手机,“我给你转钱,你带阿姨去吃顿好,跟她说有我呢。我会照顾你们的。”
孟真的眼珠一颗一颗落下,看着眼前的男生,她想说:我曾经真诚、勇敢、无畏爱你,只不过现在我要收回对你所有的喜欢。
肖源,我不是个坏人,爱你这件事,我问心无愧。
可我不能让你同时照顾四个女人,一拖四,你会累死的。
我太自大了,自大地让你留在北京,改变了你的生活轨迹,却无力承担这变故。
“我过得没有那么难。”孟真握住他的手机,无比冰冷地说:“之前上学,我就是想找个人替我写作业,现在论文写完了,你不是说答辩PPT都给我准备好了吗?我不需要你了。”
“肖源,我不需要你了。”孟真再次重复,狠狠击碎他的心,“未来的路,我们分开走吧。”
“我打算跟我妈妈回她老家发展了,我妈也是律师你知道的吧,我们回去也可以过得很好的。我外公外婆家在当地很有钱的。”孟真一字一字说着,“再说了,你在北京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顾我啊。”
肖源有些胃痛,弯着腰,薄薄的背佝偻着,好像轻轻一碰就碎了,“你不爱我吗?一点点爱都没有吗?”
孟真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了,学生时代爱你这件事是真的。现在毕业了,我要收回我的爱了。”
孟真再也忍不住,松开他的手。
肖源试图去抓住她的手,却被躲开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他的口腔满是苦涩,“你要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北京生活吗?”
“如果还有机会,你可以选择回家乡工作。”
“如果,我也想提个假设,我们一起留在北京呢。”肖源缓慢地开口。
“我可吃不了那份苦。”孟真尾调扬起,大小姐姿态做足了。她得立刻走,不然她会忍不住心软,让他过更苦的日子。
她转身马不停蹄地走、小跑、快跑,雨滴也马不停蹄地飘下、洒下、泼下。
星巴克咖啡厅里,赵图南坐在窗边,请团队的实习生们喝咖啡。
“那个女生是不是在哭啊?”一个实习生指着窗外,好奇地往外看。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诶,哇,还真是。”
两个实习生看向窗外,一个女生蹲在地上,双肩颤抖,任大雨淋在她身上。
赵图南回了客户的信息,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只扫了一眼,借机把这个女生当反面素材教育实习生,“我跟你们说,尤其是女生,千万别因为男生分手要死要活,一点都不体面。女生最重要就是独立,经济独立、思想独立。”
对,就像许颜律师那样,随时可以把您甩掉,王琦心想,也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
“孟真?”
王琦看出那件衣服,这个人的背影也好像孟真,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生,不就是肖源?
王琦站起来,又走回来,继续看着。
赵图南把二郎腿放下去,看着汹涌的雨势,就让她这么淋着?
他站起身,借了把店里的伞,快步走出去。
“还真是你啊。”赵图南刚走出去大衣被风带飞,雨点打在了他身上,他撑伞站在她旁边,“雨中玩自虐呢?”
孟真哭得不能自已,抬头看到赵图南,嘴硬道:“你管我?”
“文正弘和章云还离婚吗?怎么没信了。”
孟真一把把他推开,什么狗屁律师,这种时候还想着展业。
脾气还挺大,赵图南感觉自己的肩膀也被雨水打湿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图南半拽着把她拉起来,推搡间感觉周围有人在关注他们,别是把他当渣男了吧。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他看到孟真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他撑着伞冷冷地看着他们俩,赵图南微微侧过伞,挡住了孟真的视线。
上了车,他看着后视镜,丢给孟真一条毛巾:“为了个渣男不至于。”
“他才不是渣男。”孟真生气地说,“我才是,我才渣。”
“呜呜呜,我才是渣女。”
“这就合理了,不过渣女也会哭吗?”赵图南打开热风,起步离开。
“可我是个真诚、勇敢、诚实的渣女啊。”
是的,她是那么坦诚,告诉他自己真真切切地爱过他,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的变故,告诉他自己要收回对他的爱了。
赵图南弯弯嘴角笑了,他侧过脸看副驾驶被淋成落汤鸡号称自己是“渣女”的女孩,湿哒哒的头发贴着她白净的脸庞,清纯如斯,这张脸确实有渣女的潜质。
猩红的尾灯消失在雨幕里,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回到工位。
李子俊接过蓝袋子,不满地问:“我要星巴克,你怎么给我瑞幸啊。”
见肖源神情不对,他压力声音问:“怎么了?刚才出去不还好好的吗,跟女朋友吵架了?咱们这工作确实不易于维系恋人关系。”
过了许久,李子俊才听到旁边的人仿佛从谷底发出喟叹:“北京的春天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