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声音有些大,把走在前面的殷氏给惊到了。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畹姐儿,你怎么了?”“没事,我刚踢着块石头,绊了一下。”苏玉畹笑道,又嗔了立春一眼,“这丫鬟,大惊小怪。”立春拧着手帕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苏玉畹,表情仍十分紧张。殷氏见女儿没有异状,便放下心来,叮嘱道:“你走路小心些。立春,扶着些姑娘。”说着转身继续朝前走。立春上前扶着苏玉畹,手劲之大,差点没把苏玉畹拽疼。苏玉畹只得低声解释道:“我现在没事。但那刀鱼既是河鱼,也是海鱼,我担心一会儿有什么不妥,这才让备着郎中。”
看苏玉凌被噎得满脸羞愤,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孔佩云对苏玉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表姐忽然生出一股畏惧来。本来这时候她出来打个圆场,缓和两句,看在她是外人的份上,向来讲道理的苏玉畹绝不会为难她的。可她现在觉心惊胆颤,张着嘴却嗓子发干,完全发不出声音。
三房的苏玉芸和苏玉玫,则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两个堂姐会把气撒到她们身上。
苏玉畹说完那句话,却气定神闲地将芙蓉鸡片放进嘴里慢慢吃了,然后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时,还抬起眼睛朝苏玉凌示威似的望了一眼,仿佛在说:你说我害怕,我吃给你看看。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屋子里凝固的气氛一下子松动起来。苏玉芸年纪好歹也大些,又知道苏玉畹虽然厉害,对自家姐妹向来和气宽容,只要不像苏玉凌那样找她麻烦,她是向来不会无故向人发脾气的。
她便壮着胆子打圆场道:“今儿这鸡汤做得不错,大姐姐你尝尝。”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摆在桌子中央的一道汤。
苏玉畹将鱼肉徐徐咽下,朝苏玉芸笑道:“是吗?那我倒要尝尝。”说着,示意立春替她舀鸡汤。
孔佩云和苏玉玫见状,都松了一口气。苏玉凌见苏玉畹不吃鱼肉转开始喝鸡汤,颇为气恼,不由朝苏玉芸狠狠瞪了一眼。
虽然苏玉凌和苏玉芸都是苏老太太的亲孙女,但二太太魏氏因着家世好,还生了儿子,嘴巴也会哄人,在苏老太太面前向来吃得开。苏玉凌又容貌出众,苏老太太自然偏疼这个孙女。三太太秦氏这么些年却只生了两个女儿,还想拦着丈夫不许纳妾,苏老太太便不大待见她,连带着对苏玉芸和苏玉玫两个孙女也淡淡的。
故而苏玉芸和苏玉玫都有些害怕苏玉凌。此时见苏玉凌瞪她,她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三妹妹,吃鱼,这鱼好吃。”苏玉畹忽然笑着对苏玉芸道。
苏玉芸感激地朝苏玉畹点点头,夹起面前碟子里的鱼肉往嘴里送,低着头垂着眼睛,再不愿意多管闲事。
苏玉凌看着苏玉畹一点点地把鱼肉吃完,眼里闪过一道微芒。
另一桌的秦氏虽然在吃饭,也时不时应和着孔大太太的问话,注意力却全在两个女儿身上。见得苏玉凌欺负自家女儿,手帕紧了又紧,差点发作起来,幸得她的贴身丫鬟青梅悄悄拽了一下她的手袖,她这才压下心头火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菜。
这一顿饭吃得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将晚,孔大太太这才带着孔佩云离开。
苏玉畹跟着母亲从二房的后门出来,便悄声吩附立春:“你去告诉刘安,让他请霍郎中在府里等着。”
立春大吃一惊:“姑娘,您没事吧?”
她这声音有些大,把走在前面的殷氏给惊到了。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畹姐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刚踢着块石头,绊了一下。”苏玉畹笑道,又嗔了立春一眼,“这丫鬟,大惊小怪。”
立春拧着手帕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苏玉畹,表情仍十分紧张。
殷氏见女儿没有异状,便放下心来,叮嘱道:“你走路小心些。立春,扶着些姑娘。”说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立春上前扶着苏玉畹,手劲之大,差点没把苏玉畹拽疼。
苏玉畹只得低声解释道:“我现在没事。但那刀鱼既是河鱼,也是海鱼,我担心一会儿有什么不妥,这才让备着郎中。”
苏长清喜欢看讲各地风俗的书,苏玉畹也跟着看,自然是知道刀鱼是一种名贵的鱼类,因产量少,味道鲜美,受到人们追捧,故而价钱极高。她还知道,这刀鱼平时这种鱼是生活在海里的,每年春季三、四月进入生殖季节后,会沿长江进入湖泊、支流或进行产卵。故而在清明前后,在长江入海口,淡水和海水交界处都可以捕捉到刀鱼。故而,这刀鱼说是河鱼也可,说是海鱼也没错。
苏玉畹明知它是海鱼还吃,自然是有用意。既然二房要借孔大太太的手害她,她自然要顺水推舟,还击回去。不过,还击敌人的同时,她可不想自己先病个要死。在吃鱼的时候她就隐晦地吐了一半在手帕里,这会子再找个郎中备着,心里也踏实些。
这事本是要闹开的,现在之所以瞒着殷氏,是因为时间还太早。这时候就说自己起了红疹子,太假了些,生怕反击不成倒闹了笑话。
立春听了,不光没放松,反而更紧张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异样:“明知道是海鱼,姑娘还吃,您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说到后面,明显带了哭腔。
立春这丫头向来稳重,说话做事很少情绪外露。这会子忽然哭了鼻子,让苏玉畹既好笑又感动,赶紧拍拍她的手:“我没事的,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有事无事不是您说了算!”立春态度强硬。
苏玉畹无法,只得投降:“好罢,是我错了,我不该贪嘴,我回去就顶着水盆在墙根前站半个时辰。那立春姑娘是否赏小的一个脸面,替小的跑上一趟?”
立春不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不过她显然还在生气,也不跟苏玉畹打招呼,直接丢了她就往旁边的小道上跑。
“姐,立春干嘛去?”苏世昌和苏世盛走在后面,两人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说什么。此时见立春忽然跑了,忙扬声问道。
殷氏闻言转过身来。
“没事。我回来时落了一条手绢在马车上,叫她去寻呢。”苏玉畹道。
大家听了,也不以为意。殷氏不放心苏玉畹一个人走,遣了自己的一个丫头跟着苏玉畹,大家这才在岔道上散了,各回各的院子。
苏玉畹的身体对海鱼是极敏感的。等她回到院子唤夏至备热水准备沐浴时,便发现身上一点一点地开始起红疹子了。不过正如她预料的那般,这刀鱼因着这段时间生活在淡水里,她对这鱼的过敏程度没有纯海鱼那么强烈。红疹子只在手臂处和脸、脖子上出现了一些,身上也只稀稀拉拉几颗,情况并不十分严重。
伺候苏玉畹沐浴的夏至却是吓了一跳,大叫大嚷起来:“黎妈妈,黎妈妈,快来呀,姑娘出疹子了。”
一听“疹子”两个字,院里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谷雨手里端着一桶热水正要过来给苏玉畹加热水,听得这话“呯”地一声将水桶一放,掀了帘子就冲了进来。黎妈妈正眯缝着眼睛坐在外间给苏玉畹做中衣呢,听得这话一针戳到手指上,鲜血顿时直往外冒。她却顾不得那些,鞋也来不及穿,穿着袜子就进了浴室。
苏玉畹被夏至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忽然又被围观,赶紧手忙脚乱地扯了一件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喝斥夏至道:“鬼叫什么?”又赶谷雨几人,“出去,都出去,看什么看!”
黎妈妈却充耳不闻,走过来一把抓住苏玉畹光溜溜的胳膊,借着烛光看清楚那红红的疹子,慌得手都有些发抖:“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怎么弄的?”
谷雨也不待人交待,转身就往外跑:“我去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