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宸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端起御案上的茶水,轻啜一口,“魏长海,给皇叔沏茶。”“是。”晏宸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眸说道:“皇叔该知道,九妹麾下的麒麟卫至少有三成分布在公主府里,白天黑夜轮流当值,府中守卫犹如铁桶,她若不听圣旨,朕除非动用武力,否则拿她毫无办法。”晏苍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晏宸眉眼阴沉,“可一旦跟她强硬对上,难免要死伤很多人。”当然,死伤多少人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双方剧烈冲突之后,
太后离开之后,御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晏苍虽被任命为摄政王,但因为皇上已经是个成年男子,所以新帝登基之后,晏苍并未干涉国事上的决策。
这还是晏宸第一次放下身段,着急让人把晏苍请来。
“皇上这么急叫我过来,所为何事?”晏苍语气淡漠疏离,眉眼间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度。
“简亦寒杀了萧家嫡女。”晏宸眉心紧锁,“她还命人把胡御史的小儿子带去了公主府,说是让人为奴,这些事做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晏苍身姿凛峭,单手负于身后,整个人像是一柄未出鞘的上古宝剑,锋锐内敛:“确实不该。”
“她还给朕下毒。”
晏苍目光微抬,目光落在晏宸脸上,见他面容如常,气色白皙健康,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不过这世间之毒千奇百怪,并非种种都能凭肉眼看得出来。
晏苍语气淡漠:“什么毒?”
晏宸眸色沉了沉:“太医没诊出来。”
晏苍嗯了一声。
晏宸不悦于他轻描淡写的态度。
弑君之罪应该凌迟处死,他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还能这么镇定?
晏宸忍着气说道:“皇叔觉得简亦寒这样的行为该如何处置?”
“诛九族。”
晏宸表情凝结:“……”
“简亦寒的九族包括太后和皇上,也包括本王和那几位王爷,诛九族大概不可能做得到。”晏苍语气平静,“皇上想如何处置她?”
晏宸怒道:“简亦寒杀了萧家嫡女,起码应该给萧大将军和萧夫人一个交代,至于胡御史家的小儿子,应该责令她把人放回去。堂堂朝廷命官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皇上说得没错。”晏苍淡漠点头,似乎没觉得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妥,“可以派人去传旨。”
“要是传旨管用的话,朕就不请皇叔过来拿主意了。”晏宸心里有气,语气却是颇为无奈,“简亦寒根本不遵圣旨。”
晏苍敛眸,漫不经心地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
晏宸沉默地望着他的举动,眼底色泽晦暗。
果然是目中无君的皇叔,仗着兵权在手,就可以如此没有规矩?
晏宸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端起御案上的茶水,轻啜一口,“魏长海,给皇叔沏茶。”
“是。”
晏宸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眸说道:“皇叔该知道,九妹麾下的麒麟卫至少有三成分布在公主府里,白天黑夜轮流当值,府中守卫犹如铁桶,她若不听圣旨,朕除非动用武力,否则拿她毫无办法。”
晏苍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晏宸眉眼阴沉,“可一旦跟她强硬对上,难免要死伤很多人。”
当然,死伤多少人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双方剧烈冲突之后,引发的后果才是让他不安的因素。
第一,如果皇帝跟长公主对上,摄政王会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御林军保护宫廷内外,人数众多,执行皇帝的旨意向来雷厉风行,所经之处无人敢反抗。
可简亦寒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把御林军放在眼中?
御林军真要跟麒麟卫对上,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第三,萧重山是皇帝跟前兵权最重的武将,若真要对付简亦寒,只能让萧重山出面,那么摄政王会不会借机治萧家之罪,削弱萧重山的兵权?
这些都是晏宸需要考虑的。
所以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足够的魄力决断此事。
魏长海端着茶放在晏苍手边,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简亦寒被放逐在朱雀城十年之久,心里有些怨恨很正常。”晏苍淡道,“皇上若不想闹得太难看,暂时只能先忍。”
忍?
晏宸沉下脸,他堂堂一国之君,需要忍着自己的妹妹?
“如果她要弑君,朕也要忍吗?”
“弑君之事她应该不会做,毕竟做了对她没好处。”晏苍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语调,“最多不过是想威胁皇上罢了。”
晏宸没说话,心头恼怒至极。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敢情给一国之君下毒不是死罪?
让他来出谋划策,他居然只是让他忍?
“皇叔以为,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让简亦寒克制一下自己的行为?”
晏苍道:“皇上有没有去了解一下,她这些年在朱雀城的所作所为?”
晏宸一怔:“没有。”
“如果皇上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就应该主动关心,就算以前没关心,今后也该尽可能地弥补。”晏苍语气平淡,“若皇上把她当成自己的对手或者敌人,那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皇上未曾去了解过她十年间所做的事情,不知道她如今势力如何,本领如何,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反目,只怕讨不了好。”
晏宸被他一番话说得虽不太高兴,却忍不住心头一凛。
是啊,简亦寒这般桀骜不驯的脾气,可不是谁都敢的,若说她背后无人撑腰,确实说不过去。
“简亦寒之事,朕以后会慢慢了解。皇叔方才说得对,简亦寒被放逐十年,心里有怨气很正常,朕愿意忍着她。”晏宸皱眉,“可萧家女儿之死,朕总得给萧家一个交代。”
难不成人就白死了?
“皇上自行拿主意吧。”晏苍敛眸,“或是让简亦寒去赔罪,或是给萧家一些补偿。”
晏宸咬牙,让简亦寒去赔罪?
他要是能让简亦寒乖乖去赔罪,还需要特意派人请他过来?
晏宸眉眼越发冷了些:“简亦寒把萧景寒囚禁在公主府,听说还对他动了刑……皇叔可否替朕走一趟,让简亦寒把萧景寒放了?”
让简亦寒放人?
“那是萧重山的儿子。”晏苍沉眉:“萧重山自己都没能做到,本王何德何能,可以让简亦寒听话放人?”
晏宸心头骤然生出怒意,克制着不悦的情绪,“皇叔到底是长辈,简亦寒应该会给皇叔这个面子的。”
“太后是简亦寒的亲生母亲,由太后出面岂不是更好?”
晏宸一窒:“简亦寒不听太后的。”
反正说来说去,晏苍都必须去一趟就是了。
晏苍修长手指摩挲着茶盏,缓缓点头:“本王可以去试试,但成不成另说。”
晏宸一喜,“多谢皇叔。”
摄政王晏苍出面,简亦寒多多少少都得给些面子吧。
晏苍于是放下一口未动的茶盏,径自走出御书房。
年轻的皇帝陛下神色沉了下来,走到御书房外,盯着那道冷峭颀长的背影,垂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登基之初皇位未稳,可晏宸却感觉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群豺狼虎豹的包围之中,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叛逆不驯的长公主,野心勃勃的四方之王……他们可以互相掣肘,却也都是帝王心头大患。
难不成真要等上七年?
他急需培养忠于自己的权臣武将,先稳固自己的帝位,再慢慢丰满羽翼,先利用摄政王除掉四方之王,收归疆土和兵权,再除掉摄政王。
至于简亦寒……
晏宸冷冷地想着,眼下他只是根基未稳罢了,否则堂堂执掌江山的九五之尊,承天之命的帝王,焉能对付不了一个区区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