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孩子出了事,她的关注点自然会从赚钱转移到家里……”错了,一切都错了。唐琦这个女人,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她不仅不回归家庭,照顾小宝,还花钱找人替代她母亲的职责,竟然还吃着大宝的流量,依旧在直播!可恶!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然用了一个孩子的性命来试错。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如此执着于事业,大宝根本就不会死!张喆的情绪隐忍在平静的外表下面。“姐夫,喝点东西吧。”
张喆领了自己的东西出来。一台手机,一个皮夹,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
派出所门口,卫晓鸥来接他。
张喆看着他,再往他后面伸长脖子,并没有唐琦的影子。张喆眸色暗了暗,但什么也没说。
一个年轻的小警员跟在张喆身后,明显在目送着他离开。
“姐夫,我们先上车。”
张喆点点头。
车是一辆七成新的大众速腾,卫晓鸥熟练地坐进驾驶位。
“姐夫,这几天你先住酒店。地方我都帮你找好了,挺干净的。这是我帮你收拾的一些东西,你看看齐不齐,不齐咱再买。”
卫晓鸥指了指后座上的一个硕大帆布包。
张喆坐在副驾驶,盯着后视镜。直到里面看也不见泾县派出所几个字,也看不见那个目送他的小警员,他这才“嗯”了一声,启动手机。
手机好几天没开了,一大堆消息跳来跳去。
他率先点开唐琦的头像,发现她从事发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发来一张名片。
好友添加的信息栏里也有这个人,对方申请的消息是:“我是唐琦的离婚代理律师王艺臻”。
张喆想点拒绝,但迟疑了一下终究点了同意。对方似乎在忙,并没有立刻有啥消息。
他问卫晓鸥:“唐琦在哪?我想见她。还有小宝呢?”
卫晓鸥抓了抓后脑勺。“我姐……是拼命三娘。她还在直播呢。你们家出了事儿,我姐马上花钱找了个阿姨来带小宝。但小宝一直哭,说要姐姐,要爸爸。这几天还在闹腾。”
张喆点开了卫晓鸥给他下的幻音app,很熟悉地找到了唐琦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此刻竟然有上万人都在看唐琦的直播,她红着眼带着嘶哑的嗓音出现,关掉了所有美颜滤镜,真实展现一张憔悴和悲伤的脸。
弹幕有人说:“死了女儿还能坚持直播,事业心真的太强了。支持这样的坚强妈妈。”
还有人说:“吃死人流量也就这几天了。没看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直播间到最近排名前十嘛!”
张喆看不下去了,只盯着屏幕中间的唐琦看。
如果说以前她的直播是活力四射,调动情绪的那种,而现在的直播则是一板一眼,照本宣科,甚至价格都和指示牌上有出入。这样一副强打起精神的坚强妈妈人设,引发了直播间各种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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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一个弹幕一直在刷屏,刷到唐琦真的火大,她红着眼睛盯着屏幕之外,似乎在看着张喆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是,我女儿出了意外不假。我内心的痛苦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痛苦之后我们还要往前看,我还要给她办理后事,要离婚,还要赚钱养我的儿子。这些都要花钱!我的女儿留给我最后的爱,就是仅剩的这点关注,为什么我不能抓住它?”
弹幕很快给唐琦的这一番言论以反馈。
“唐姐加油!”
张喆握紧了拳头,脑海里想到的是之前大哥说的那一番话。
“只要孩子出了事,她的关注点自然会从赚钱转移到家里……”
错了,一切都错了。
唐琦这个女人,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她不仅不回归家庭,照顾小宝,还花钱找人替代她母亲的职责,竟然还吃着大宝的流量,依旧在直播!
可恶!为了这个女人,他竟然用了一个孩子的性命来试错。
都怪她!都怪她!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如此执着于事业,大宝根本就不会死!
张喆的情绪隐忍在平静的外表下面。
“姐夫,喝点东西吧。”
卫晓鸥趁着红灯给他递过来一罐可乐。
张喆平时是不喝这种东西的,但今天他接了过去,三两口喝完,那股藏在心底的浊气随着碳酸从喉管里释放。他将易拉罐用力捏碎,打开车窗远远丢了出去。
卫晓鸥看着他这种不文明的举止,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酒店,卫晓鸥还从帆布包里变出了一片柚子叶,拿了矿泉水沾湿浇在他头上。“姐夫你别见怪,这是我们家那边的风俗。用柚子叶洗洗,去去晦气。”
他又张罗着让张喆把浑身的衣服都脱了,让他拿出去洗掉。
张喆一一照做。
热水冲刷下来的时候,张喆在氤氲中看见大宝一张可爱的笑脸。
她蹲在洗衣机的滚筒里,探出头来说:“爸爸,是不是我藏在这里,小宝就找不到我了?”
“嗯。”张喆听见了自己喉咙深处罪恶的声音。
大宝咯咯地笑着,并拍着手轻轻说:“爸爸,那你把门带上。这一次,我肯定赢!”
水流哗哗啦啦地响。
卫晓鸥在酒店的洗衣机房里,按下了洗衣键。水注加满,衣服随着启动键在滚筒里翻腾跳跃。
记忆闪回到7栋302的门口,那天张喆掏出钥匙开了门。
张喆打开门,小宝哭着冲他奔了过来。
“爸爸,姐姐不见了!”他说。
张喆安慰了小宝,把他带去房间里,塞给他一个奥特曼。
小宝止住泪,注意力顿时被玩偶吸引,张喆慢慢将孩子的房门轻轻合上,自己则一步步朝着阳台走过去。
阳台上,一台洗衣机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没有转动声,没有水流声,只有被黑暗浸润的沉穆。
张喆蹲下身,眼睛往转筒里看了一眼。
洗衣机房里的卫晓鸥听见了洗好衣物的提示声。
卫晓鸥蹲下身,他的手,放在了洗衣机的门边。
一具小小的身体像个破败的玩偶,仰躺在洗衣机里。张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嘴唇发干,几乎透不过气。
是大宝。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四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地团在一起,脸被泡得肿胀发白,已然失去了生机。
张喆从回忆中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浴室里的灯光温暖明媚,将他心中的阴霾又驱散了一些。
卫晓鸥打开洗衣机,拿出张喆的衣服。但他下意识拿出衣物闻了闻,发现依旧有味道。
“好臭。”卫晓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忘了加洗涤剂。”
他一股脑儿又把那些衣服丢了进去,重新按下启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