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她明明用了吸奶器,但没办法,依旧患上了乳腺炎,痛不欲生。姜媛媛用熟练的手法给她开了奶,姜海环一边泪眼婆娑的咬牙忍着,一边问母亲。“女人到底为啥要生孩子?”姜媛媛手头用着巧劲儿,脑海里却想着自己头胎生燕子的时候。没有孕吐,没有撕裂,一骨碌就下来了。那时候齐鑫已经不在了,她的乳汁还很丰沛,燕子又听话,她几乎没咋受过苦。她用朴素的话语安慰着女儿,试图用自己的经历唤起女儿的共鸣。
姜海环涨奶了。她还在哺乳期,乳房硬得像一块石头。
这几天她明明用了吸奶器,但没办法,依旧患上了乳腺炎,痛不欲生。
姜媛媛用熟练的手法给她开了奶,姜海环一边泪眼婆娑的咬牙忍着,一边问母亲。
“女人到底为啥要生孩子?”
姜媛媛手头用着巧劲儿,脑海里却想着自己头胎生燕子的时候。
没有孕吐,没有撕裂,一骨碌就下来了。那时候齐鑫已经不在了,她的乳汁还很丰沛,燕子又听话,她几乎没咋受过苦。
她用朴素的话语安慰着女儿,试图用自己的经历唤起女儿的共鸣。
“我爹娘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在你外婆那一辈儿啊,就觉得生孩子就是多双筷子,但一个孩子要是养出来了,全家就多了条出路。”
“我生你姐的时候,我抱着她,觉得是我那个去世的前夫留给我的亲人。”
“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直平平顺顺的,孩子就是那个让你拼死也要坚持下去的希望。”
姜海环下意识看了一眼在一旁玩耍的赵翎。
自从来了乡下,赵翎明显活泼好动了很多,吃饭睡觉都比平时省心不少。
她郑重地点点头,表示接纳了母亲的说辞。
孩子尽管会给母亲带来身体的苦难,可他们的存在也是自己精神上的富足。
淑娟社交能力简直好上了天,她想办法去村里借了个家里没有奶的孩子来给姜海环人工疏通。
看着一个大胖小子在她的怀里大口大口吞咽,姜海环有些想儿子了。
送走那个孩子,姜海环张嘴喊了一句:“妈,我想回家看看……”
姜媛媛并不反对,“你是想孩子,还是想回去?”
姜海环想了想:“只是回去看孩子。我想去跟赵冬好好谈谈。谈离婚的事。”
姜媛媛放下手中的毛线针,在赵翎身上比了比,长短刚好。她满意地顾左右言他:“还有俩袖子就完工了!哦,你去吧,要么让大宇陪你走一趟,有他在,赵冬不敢再对你动手。”
母女俩都忘不了离开百秀湾小区时候的那个巴掌。
“淑娟嫂子说,大宇哥今天一早去进货了。”姜海环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黄新宇是不太可能回来的。他要是进货,一般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还是我自己坐车去吧。要是晚了再叫大宇哥来接我。”
有些事,总得她自己去面对。妈妈和哥哥,能保护得了她一时,总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姜海环暗自告诉自己,即便是为了孩子,也要坚强起来。
说干就干。
这一次回到泾县,她觉得母亲身上那股子风风火火的劲儿她终于学到了。姜海环收拾好了东西去车站等车。车站在村卫生所的旁边,上面写着全天就五班车,最近的那一趟还要一小时以后来。胸口还是隐隐有坠胀感,姜海环干脆钻进卫生所里,去打了一针退奶针。
等到她打完针,进城的车终于慢吞吞来了。
姜海环走近百秀湾小区的时候,有些恍如隔世。
过了农历十五,小区附近的物流恢复。路上行人不多,都戴着口罩。小区依旧进出严密,出入都要登记。
她进门的时候看见唐琦和一个利落干练的女人出门。姜海环刚想跟她打招呼,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姜海环走到自家的楼栋前,路过101的时候,门口的谢大姐照例在那边剥豆子。这一次是豌豆。
“小姜,你回来了!”谢大姐看见她,仿佛有八十张嘴要跟她倾诉。
姜海环赶时间,匆忙点了点头,噔噔噔加快脚步上了二楼,想避过这场不必要的对话。但谢大姐扯着嗓子在一楼喊:“你公公出院了,你知道吗?”
姜海环隔着一层楼,脚步略顿,有些诧异地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知道了,谢大姐,谢谢你啊。”
果然,打开门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都去了3栋301婆婆公公那边吧?姜海环想。
她先打开冰箱看了看自己留下的母乳,果然都已经空了。冰箱里还放着一袋拆过的婴儿奶粉,但封口处没有夹起来,看得出做事的人手脚毛糙。
卧室里一大堆有汗味的衣服就丢在那边,还有洗干净的内裤和袜子也就摊在客厅的沙发上。洗衣机里有洗干净但没有晾晒的衣服,已经有发酵的酸味了,姜海环干脆又倒入洗涤液重新清洗了,顺便还收拾了一下卧室里的脏衣服。
赵冬不在,她回来主要想看看孩子。可孩子也多半在爷爷奶奶那边。她不想看见李丽芳。
想着想着,她手底下活计不停,从赵冬的一件外套里掏出了一张检查报告。
姜海环本来想顺手丢进垃圾桶里,可扫了一眼,整个人怔住了。
那是一张新生儿遗传基因检测单,写着赵砚的名字,检测结果显示,他患有脆性综合征与遗传性耳聋。
后者姜海环能从字面意思理解,耳聋,是说砚砚听不见声音吗?而前一个是什么意思她非常清楚,因为那就是翎翎的病。
在翎翎一岁的时候被检测出来她患有FXS,脆性综合症。这是一种遗传基因病变,表现为智力低下和自闭症……
而没有想到的是,为什么砚砚这个刚出生不到半岁的婴儿,也会同时拥有这种病症?
姜海环手脚冰冷,她也顾不上洗衣服了,直接捏着单子就冲出门去。
谢大姐的豌豆不过就剥了一小碗,就见到姜海环风风火火又下楼了。看她走的方向,是直奔三栋去的。
姜海环到的时候,发现302的门还被警察的封条封着。她用力拍了拍301的铁门,门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令人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赵力。
赵力的脸色灰败,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更是白到发灰,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的下半身有根管子伸到外套里,露出一个有浅黄色液体的袋子。那是肾透析病人的标配——尿袋。而走这几步路明显让他的力气耗尽,他靠着门边喘着气,抬头见到是姜海环,他的嘴唇抖了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从上到下,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儿媳妇,最后竟然流下一滴泪来。
姜海环收了满腹狐疑,走进门扶着赵力去沙发上坐下。
她也成功地在客厅里看见了赵砚的小床。
赵砚睡在里面,脸蛋红扑扑的,很安静。姜海环看见一旁有个玩具铃铛,可以手摇的那种。她捏在手里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赵砚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海环的心沉到谷底。
一旁赵力咳了一声,她这才转过头去。
“爸,你怎么出院了?”姜海环生分又不失礼貌地问。“妈呢?”
“她出去买菜了。”赵力憋了半天,说了句话。
“您身体好点了?”姜海环问这句话的时候,是侧着对着赵力的,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正脸。
这一家子人惦记她的一枚腰子,她记仇。
“治不治,就那样。”赵力摆摆手。“我知道,没几天了,那还不如在家里走这最后一程。”
姜海环终于转过脸来,认真看着公公。
在这段婚姻里,她一直觉得公公的人挺好,比赵冬有担当,比婆婆李丽芳宽厚。至少对他们这个小家,赵力没有少帮衬。翎翎得了病,他也挺着急的,甚至从退休金里省出自己的一些费用来给翎翎治病。
凭良心说,姜海环不讨厌这个公公。甚至如果赵力和李丽芳,好好劝说她,或者说对这个家,对这件事有些靠谱的规划,她也可以考虑救一救公公。可姜海环想tຊ清楚了,她的身体要留给更需要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他们的未来还等着自己这一幅健康的身体去拼,去赚钱。她只能在心底里跟公公说句抱歉。
而公公从进门开始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
姜海环被公公看得有些毛毛的。
从赵力的视角看过去,眼前的姜海环和那个女人有七八分相似。当年她和儿子结婚的时候,赵力还特意问了下她的家庭。除了没有父亲那条让他咯噔了一下之外,其他信息都对不上。她有个哥哥,有个母亲,又是在泾县那种小地方出生,户口本登记的是89年11月4号,时间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这几天他也想了想,想了很多事。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三十多年前在河边丢弃的一个孩子,能顺着水流漂了二百多里地都没有死,被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妇人救了起来。
就在三十多年后,他当年亲手做下的孽,亲手载种的恶果,亲手杀的人,会以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重重给他一击。
他们的亲子鉴定书他看了,是李丽芳怒吼着丢到他眼前的。
砚砚的遗传基因检测报告他也知道了,又是一个有遗传病的孩子,这能怪谁呢?怪赵冬子承父业,和他有一样的审美?怪这个世界有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结婚,还生下了两个孩子,孩子变成这样,赵力觉得自己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还治什么病呢?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他现在恨不能立刻马上蹬腿归西,他没有脸再见姜海环——这个他的亲生女儿,又是他儿媳妇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