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是时苒,这才是最重要的。“必不负所托。”崔相含泪跪接了这最后一道圣谕。而后,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最终,因劳累猝于七年后。彼时,崔相书案之上,还摆放着当年惠景帝所用之的佩剑。“必不负所托。”这是二十多年前,上京城的宅邸里,刚刚被救下的崔真仪向时苒跪拜时所说的话。也是她在时苒托孤之时所说的话。而她,用自己的一生践诺。君臣一梦,今古流芳。或许,千载之后,亦会有人记得。
“驾!”
上京城的街道上,百姓们转头看向那一袭白衣策马而来的身影。
“是军马!快让开!”
在旁边衙役的提醒下,百姓们立刻迅速地撤到了街道的两旁。
那人骑着马,如一阵风一般从众人身边掠过。
只有眼尖的人依稀看到,那似乎是个乌发高束的女子。
马鞍的一旁,还挂着一柄长剑。
“是长公主!”
伴随着有人的惊呼,人群顿时沸腾了。
“边关大捷,困扰了边陲如此之久的异族终于俯首称臣了,可长公主殿下怎么回来如此之早?距离大捷也才半个多月吧,这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听闻陛下身子怕是不好了。”
“不要命了,胡说八道这些!”
人群议论了片刻,而后快速散去。
这些皇家之事,不该是他们议论的。
他们只要和乐安康,能够安安稳稳过好每日就够了。
时苒如同一道风一般,畅通无阻一路进入了皇城。
皇城内,任何人都要下轿下马,撤去浑身兵器,可从没人拦过时苒。
这是当今陛下,给时苒这位承平长公主的特许。
可带剑履入宫,不必通传、无需下马。
除圣上之外,不必跪拜任何人。
紫宸殿外,时苒飞身下马,高抬的马蹄溅起了满地的梨花。
在漫天花瓣中,时苒甚至看不清紫宸殿的模样。
紫宸殿的梨花,又到了盛放的时节了。
就像十二年前,他们一起踏进这里那般。
底下早就等着的崔真仪立刻让人上前拉住了时苒的马。
她看向时苒,眼神里满是无奈的哀伤。
时苒只觉呼吸微滞,有一种早已知晓却无法逃脱的宿命感。
踏入殿内,时苒看到了皇后。
也是她的嫂嫂。
从一介平民到当今皇后,圣上为她不纳妃妾,让她成为了全天下都为之艳羡的女子。
可皇后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快乐。
略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皇后的眼神,最后化作了一股认命感。
她垂首道,“长公主殿下进去吧,陛下,在等着您呢。”
走进内室,四处都是苦涩的药味。
时荀躺在宽大的龙榻上,脸颊凹陷,没了曾经记忆里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阿苒,回来了。”
他听到动静,费力抬起眼皮看向了时苒。
“是,阿兄,我回来了。”
不是皇兄,不是臣,此刻,他们仿若回到了十二年前。
他们只是兄妹,是这天底下最为亲近的两个人。
从接到上京城密信到赶回上京城,时苒一路奔波了十天,连累了困了都只是短眠一个时辰,几乎日夜兼程,才终于在今日赶了回来。
“好,很好。我家阿苒,到底出色,边关一仗,解气,甚是解气!”
时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畅快的笑意和自豪。
这些年,时苒几乎在六部转了个遍,各部的尚书也都当了个遍。
前年,时荀力排众议封了她大将军之职,让其前往边关平息异族叛乱。
这一走,便是近三年。
时苒也没想到,三年时光,再回来的时候,正当壮年的兄长,居然会是这副模样了。
“别伤心,阿苒。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战场拼杀落下的暗伤,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我始终要等着你回来才肯咽下这口气。”
时荀也不再自称朕,他看向时苒的目光,满是柔软。
“阿苒,我知道,你的才学能力都远超于我。只是,这世间总是偏爱男子几分,所以哪怕当初是你筹谋占了大头,可这皇位,最后还是我坐的。”
那时候的文武百官,让他们接受女子为官都仿若要了他们半条命,更不要说女子称帝了。
时荀明白。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给时苒各种机会,让她积攒威望和功绩。
时苒也没让他失望,的确,出色到任何人都无法望其项背。
所以边关大捷的消息传回后,时荀知道,他终于不用再强撑着这幅身子了。
他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阿兄。”
时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苒,朕将这大邑江山交托给了你。希望你能牢记十二年前同朕所说的那些话。这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百姓,乃江山福祉根基,永远别忘了。”
时荀,终于说出了压在他心底许久的话。
他,想将江山,交托给时苒。
尽管他有三子两女,可都十分平庸,时荀也从未想过将江山交托给他们。
皇后的母族,这些年来虽然富贵,但时荀从未给过他们任何权力。
出于对皇后愧疚的弥补,哪怕身为帝王,他依旧不曾广纳后宫。
他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得起皇后,可他想,对于这江山,自己是对得起的。
时苒握着阿兄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阿兄,你放心。”
长叹一口气,时荀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邑徵曜十二年,惠武帝时荀薨逝,年四十。
承平长公主时苒继位,改国号为靖安,帝号惠景帝。
惠景帝时苒,乃千古以来第一位女帝,在位二十三载,灭四海,齐天下,踏边夷,扩疆土,创立万世之业。
其在位期间,名臣贤士众多,尤其史称千古第一女相的崔真仪最为出名。
崔相一生未婚,其所研发之兵器,为大邑开疆拓土奠定了不世之功。
靖安二十三年,惠景帝薨逝于紫宸殿,将膝下皇太女托孤给了崔相。
皇太女,是时苒在靖安三年所生,生父,未知。
毕竟,时苒后宫中群芳不在少数。
世家各族,不论何时都不缺少往后宫塞美人儿的心思。
无论这美人儿是男是女。
时苒也刻意隐藏了这孩子的真实月份。
这孩子生父是谁,并不重要。
她的母亲是时苒,这才是最重要的。
“必不负所托。”
崔相含泪跪接了这最后一道圣谕。
而后,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最终,因劳累猝于七年后。
彼时,崔相书案之上,还摆放着当年惠景帝所用之的佩剑。
“必不负所托。”
这是二十多年前,上京城的宅邸里,刚刚被救下的崔真仪向时苒跪拜时所说的话。
也是她在时苒托孤之时所说的话。
而她,用自己的一生践诺。
君臣一梦,今古流芳。
或许,千载之后,亦会有人记得。
两个女子,在那时混乱不堪的上京城内,结成了缔结一生的诺言。
她们,要为天下女子开一条路,留一份希望。
而她们,也最终做到了。
日月同辉,天命我主,那是男子为尊的洪流下,女子,第一次掌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们剪断了那根无形束缚住翅膀的线。
从此,天空辽阔,任尔翱翔。
“走吧。”
以神识之体,陪伴在崔真仪身边,看完了她的最后七年时光后,时苒终于没有遗憾了。
她缓缓对自己手腕的印记道。
结束了这一世后,她的右腕上便出现了这样一枚印记。
识海中的传承记忆告诉她,此为诸世劫印。
度过诸世劫,方才能消除此印记。
而此印记,便能带她的魂识在诸世之间穿梭历练。
下一秒,印记绽出华芒。
时苒,也再度陷入了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