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她眼里是浓浓的求知欲,对生命,对人类这些永恒的话题充满好奇。“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啊……”沈涂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我爱你的妈妈,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觉得可怕。”“当然,我们也很爱你,所以你只需要记住这个,就不会害怕任何事情。”“小涣黎,不要为任何人悲伤难过,爱你的人不会舍得看见你流眼泪。”五岁的小涣黎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她尚且不明白“爱”这个字的含义。白猫爬上葡萄架,被细细的藤缠住一只前爪,焦躁地挣扎起来。
机场,人来人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往沈涣黎这边走来。
“嘿,沈!好久不见!”正是布兰切先生。
他张开双臂,给沈涣黎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涣黎身形微僵,拍了拍他肩膀,“老师,好久不见。”
布兰切的两个助理拿着行李箱跟过来。
见到沈涣黎礼貌地打了招呼。
布兰切松开她,道:“我特意买的你附近的房子,这样就可以一起回去了,哈哈哈……”
沈涣黎:“走吧,车在外面。”
雪佛兰行驶在街道上,布兰切丝毫没有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的疲惫。
“我听说华国京市是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最高的楼是不是有一百多层?”
“我让助理带了生日礼物给你,有点迟到,但你应该会喜欢……”
“你们家在华国很有钱吧?哦,不对,是有钱有权……”
说实话,老师的华国话听起来很怪,沈涣黎看了眼内后视镜。
刚想回答,他的一个助理就在后座上说:“老大,刚刚查到,华国最繁华的地方是海市,最高的楼有127层。”
“沈家和司家是国内顶级豪门……”
“哦,amazing!沈小姐家不是一般的有钱……”
“……”
沈涣黎佩服自己居然听懂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肯定招待好你们。”
好吧,老师的华国话还是挺顺耳的。
车子很快到达瞿山路,沈涣黎跟着进了榆庭。
房间看样子几个月前就装修好了,家具一应俱全,没有一点甲醛味。
欧式的风格,和老师在M国的房子布置得很像,是个让人舒服的环境。
沈涣黎靠坐在沙发上。
布兰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水,递给她一瓶,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
沈涣黎说出一直想问他的话:“您不在M国任教了吗?”
“不,我跟进了一个华国的商业项目,大概需要两三年,完事之后就打算在你们华国任教了。”
“……为什么不回M国了呢?”
沈涣黎问了一个好似不欢迎他的问题。
布兰切却没察觉到,“我喜欢这里,要不是我那令人恼火的舅舅不让我来。”
说着,他轻快地眨了下眼睛,“不过他两个月前死在政治争斗中,没人管我,斯坦福那边也就放我过来了。”
沈涣黎刚想说什么。
这时,助理从卧室探出头,“老大,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话落,布兰切“唰”地看向他,眼睛发光。
*
万嘉连锁超市,生鲜区。
布兰切让老板给他装了十只大闸蟹,他最爱吃红烧大闸蟹了。
老板人也很热情,跟他交流起来。
“哈哈哈……也不算吧,我可是有八分之一华国血统的人……”
“螃蟹还是早上运来的新鲜,清蒸起来原汁原味的,特别香……”
“啊?老板,我觉得红烧的最好吃了……下次还来你这里哈。”
布兰切在这里和老板交谈,他的两个助理则去蔬菜区买了配菜。
沈涣黎独自一人来挑红酒。
她只拿了一瓶,不能多喝。
从货架上拿下来,她拐过去找布兰切老师。
蓦然对上一双璀璨的绿眸。
司璟来这买饮料,看见沈涣黎也是一愣。
她犹豫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好,沈姐姐。”
“……你好。”
沈涣黎微微颔首,从她身边走过去。
身后传来司璟的声音,“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快点快点,亦洵哥哥还等着我们呢!”
沈涣黎不自觉攥紧红酒瓶。
郁呈从另一条货架走过来,就看见沈涣黎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姿势走远了。
她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郁呈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结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郁呈就在她身后。
沈涣黎把手插进衣兜里,背脊挺拔如松。
布兰切掏出手机想付钱,被沈涣黎一把按住。
“老师,我来吧。”
玉白的手指搭在宽大的手背上,怎么看都碍眼极了。
郁呈感觉胸腔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
他更快一步把手机对准机器。
嘀——
沈涣黎转头看郁呈,红唇紧抿。
布兰切察觉到什么,问:“沈,他是你朋友?”
沈涣黎收回视线,迫不得已道:“……嗯。”
布兰切耸耸肩,“好吧,那谢谢这位朋友了。”
说着,他把手机换了个页面。
“来,加个微信,改天请你吃饭。”
加完好友,也到郁呈交钱了。
司璟的目光在这三个人身上徘徊。
最后惜命地抱紧她的可乐。
*
这天在导师家吃完饭,沈涣黎就回风湾处理落下的工作。
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她打开,是布兰切的。
老师:郁呈说他换了个手机,没来得及保存之前的好友,我就把你微信推给他了。
老师:你们华国的这个聊天软件还挺好用的!
沈涣黎屏住呼吸。
下一秒,通讯录右上角出现了一个红点。
“……”
她把手机关掉,继续看资料。
*
转眼十二月过去了。
元旦,沈涣黎回了趟老宅。
草木枯败,祖母的身体越来越差,连下床吃饭都做不到了。
沈涣黎端了些她爱吃的饭菜,喂祖母吃了几口。
庄虞容咽下去刚才那口,摇摇头,动作迟缓的竟让人害怕。
沈涣黎放下粥碗,拉住她的手。
“……祖母,我给你准备了件礼物,不过制作好要等到春节。”
庄虞容笑了笑,“好……”
她大喘了一口气,道:“过完年再去看看你的父母吧……我们俩去……”
沈涣黎点头,“那您要快点好起来。”
虚妄之词罢了。
她看着又要睡着的祖母。
沈涣黎知道,当医疗手段失效,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六岁那年,父母乘坐的船只失事,那场带他们前往蒙特利尔的风,最终把他们留在了仿若巨渊的太平洋。
葬礼上,沈涣黎没有掉一滴眼泪。
悲伤吗?
不。
沈涣黎捧着黑色的骨灰盒,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她想起那个让人慵懒的午后,沈涂山调好颜料,画了一幅画。
是她的妈妈,殷临。
油画仿佛将她的美渲染到一种神秘却不知名的境界。
她听见爸爸说,“小涣黎知道在生命的末尾,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小涣黎摇摇头。
小小的她眼里是浓浓的求知欲,对生命,对人类这些永恒的话题充满好奇。
“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啊……”
沈涂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我爱你的妈妈,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觉得可怕。”
“当然,我们也很爱你,所以你只需要记住这个,就不会害怕任何事情。”
“小涣黎,不要为任何人悲伤难过,爱你的人不会舍得看见你流眼泪。”
五岁的小涣黎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她尚且不明白“爱”这个字的含义。
白猫爬上葡萄架,被细细的藤缠住一只前爪,焦躁地挣扎起来。
小涣黎吓坏了,连忙把缠绕的细藤解开。
再回过头去看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她怔住了。
茶色的眼眸映着天空的颜色,阳光温和,那幅油画被风干。
爸爸凝眸注视着画上的妈妈,嘴角的笑意带着她至今都不明白的含义。
但仅仅一年过去,她的心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宾客们四散开来的哀悼声,残酷地彰示着爸爸妈妈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她却隐隐明白了什么,伴随而来的还有她不停颤抖的双手和嘴唇。
爸爸是想告诉她:我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请不必为我们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