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刚刚洗过澡,身上沐浴过的凛冽清香扑到鼻间。
温念眨了眨眼,仔细想了下,她有什么事忘了?
顿了两秒,她拍了下额头,转身往里面走:“我想着晒晒太阳再还给你的,刚搭到阳台上,你等着......”
“不是这个,”顾西征跟了进来,把她手里的书包拿掉,放到桌子上,“放那晒着。”
不是说衣服啊。
温念回头:“温响是不是在你们家造反呢。”
“......”顾西征默默地拉了张椅子坐下,长腿直直伸着,瘦骨嶙峋的手指似有若无的在膝上轻点,“没有。”
温念没脾气的也跟着坐下,双手支着下巴打量他:“顾西征,今天的事,谢谢你啊。”
“以后我接送你,”见她提这个,顾西征说,“你哥不放心。”
“......”温念支在下巴的手猛地弯了下,下巴差点磕桌子上,“这么不要脸的要求是他主动提的?”
顾西征抿了下唇,淡声说:“你可以把公交卡给我,就当在我这儿坐公交了,收费。”
“......”
温念脑子都被他绕乱了。
她一个月就算每天都去学校,也不过才60块钱的公交费。
而顾西征的那辆车,只要启动就要烧油吧?
她得付多少个60才够油费。
“多了?”见她不说话,顾西征坐直,认真算道,“是,忘记把假期扣掉了,那去掉四天,给52。”
“......”
感觉他这么算账,等会把家底子都能算没,温念连忙打住,她也没矫情,领了这份情:“那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像是就在等她这句话,顾西征嗓音磁沉:“现在就有。”
温念:“什么?”
“......”似乎感觉窘迫,顾西征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吐了句,“腿疼。”
“......”
一说到这个,温念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说的,帮他敷腿。
所以他刚才绕了那么一大圈,就是提醒自己这个?
莫名的觉得好笑,温念倾身弯腰,伸手按了按他的膝盖:“干嘛不直说啊,我都忘掉了,很疼吗?”
少年好像怕痒,她软软的手指尖戳上来时,忍不住握上她的手腕。
“那你等着,”温念没介意,好脾气地说,“我去准备。”
顾西征嗯了声,松开手,起身跟着她往厨房去。
见他跟来,温念絮絮叨叨地说:“之前我爷爷奶奶过来住了几天,我奶奶老毛病犯了,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吧,用粗盐热敷就会缓解,那次买的东西还剩好多。”
她动作利索,话也多,半蹲在地上,从底下的橱柜里找出没拆封的粗盐和布袋。
拿完需要的东西,温念起身,她没注意到顾西征什么时候挪到她旁边,弯着腰像是在看她找东西。
两个人都没有一点点防备。
温念的脑袋直直地撞到顾西征的下巴上,许是被撞痛了,少年嘶了声,见她差点摔倒,又眼疾手快地拽住她。
温念一脑袋懵,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脑袋上很痛。
她瘪了下嘴,以为面前的人是温响,下意识地发脾气:“你干嘛站我身后!”
“......”顾西征顿了下,低头去帮她检查,“我看看。”
话音落,温念才反应过来,她面前的人是顾西征,不是温响。
不是她可以胡乱发脾气的人。
冷静下来之后,她推开顾西征的手,又看了下他被撞红的下巴,心虚地抿了抿唇:“对不起啊。”
人家明显比她痛。
顾西征瞳色黑得纯粹,他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的方向压,随后指腹帮她揉着被撞到的那块。
“别躲,”察觉到她想动,少年手指顿了一秒,嗓音也压着莫名的哑意,“是不是这里?”
这房子当初是买给温念住的,因此并不大,而厨房作为用处最少的地方,更是狭小了些。
两人站得极近,近到温念能感觉到少年的体温,头顶痛的地方被轻轻地揉着,连带着她的心脏,好像都跳得快了些。
温念比顾西征矮了许多,这么近的距离,她眼睛只能看到少年胸膛的位置,他里面是件白色的T,外面随意套了件灰色的运动衫,衣服质感看起来极好,不像她的校服,都洗的发白毛糙了。
看着看着,温念有点走神,她伸手摸摸少年灰色的外套,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你这衣服料子好好啊。”
“......”好像没想到她居然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顾西征险些被气笑了,手上的动作也用力,“还痛不痛?”
本来都不痛了,被他这么一按倒是痛了。
温念拿开他的手,觉得他是在公报私仇。
她没好意思发脾气,抬头看着他的下巴:“你痛不痛,对不起啊,刚才还冲你发脾气。”
“......”顾西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仿佛并不买账,他弯腰把地上掉的东西捡起来,淡声说,“可以发。”
温念:“?”
捡好东西,顾西征伸手递给她,见她一脸茫然,又无波无澜地补了句:“可以冲我发脾气。”
这话一落,温念的脸蹭一下烫了。
厨房好像被丝丝缕缕的暧昧包裹。
她慌张地拿着东西走到流理台边,想借着忙碌,将那股子失措赶跑。
盐要倒进布袋中,她撕开一个口子,袋子将将倾斜,几搓盐粒便噼里啪啦洒的到处都是。
“我来倒,”顾西征走到她旁边,把盐袋子接到手里,随口吩咐,“拿好。”
温念抿抿唇:“好。”
装完之后,温念把袋子放微波炉里加热,她站在微波炉前,甚至不敢转身看后面的人。
加热很快,好了之后,她拿着热乎乎的袋子,带头走了出去:“去沙发上坐吧。”
顾西征嗯了声,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几秒,才迈着长腿跟了出去。
高二那年的寒假,温念帮他敷过一次,那次也是见他疼的好像受不了了,额头上都是汗,属于没办法中的办法。
温念让他靠在沙发上,自己半蹲下去,帮他把裤腿卷到膝盖上。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话特别多,尤其是在只动手的时候,脑子好像不能闲着,嘴巴得跟上。
“你去看过医生没,”温念手里动作没停,把他两条裤腿都卷了,“这雨下得太突然了,天气预报都不准,不过天泉气候就是这样,你要是不看医生,光用这个方法也不行,到时候年纪轻轻就跟我奶奶一样。”
她低着头,做得认真,没有看到少年越来越软的眉眼。
“顾西征,”温念把盐袋子放到他膝盖敷好,然后抬眼看他,“你以后换个城市,换个暖和又干燥少雨的城市,这样不会太难过。”
少年嘴角扯了下:“没事,好多了。”
“我记得你那次说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是不是,”温念依然蹲在那里,仰着张素白小脸,整个人乖的像个可爱的团子,“那怕是很难治的,你平时多注意点,天冷了要穿秋裤。”
“......”她话题转得突然,顾西征忍不住笑了声,“好。”
温念愣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顾西征这么直白的笑。
少年眉宇开阔疏朗,平时那浓到散不去的阴郁因这笑仿佛沉入湖底,许是错觉,温念竟然在他黑到发沉的眼睛里,看到了光。
她眼睛也跟着弯了弯,好脾气地说:“顾西征,过去三年了,你脸上还是没有皱纹。”
“......”
“所以,”像是得了结论,温念自顾自地说,“不爱笑的人,可能真的不会长皱纹。”
顾西征眉心跳了下:“现在距离60岁还早。”
“......”温念舔舔下唇,接纳了这个说法,“那我每年给你拍张照好不好,我记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