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右听到容谙的话,调转马车,去往左都御史的府邸。然而,这一趟他去得不是很体面。他原是想给恩师一个交代,毕竟他现在无法请旨外放了。“贤契啊!”谢尚修言辞中带着些许讥讽:“如今尚能称你一句‘贤契’,将来却是要唤你驸马了。你如今得公主青睐,前途不可限量。老夫门第小,不敢高攀。今后,莫要来往了。”容谙没反应过来,人已被管家请出了谢府。赵徽鸾在数日后,听说了这个事,很为容谙叫屈。“本宫就说御史那一帮人,都是自诩清高、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吧!”
“这……”
容谙对上小姑娘调笑的眼眸,低头恭谨道:“殿下,这于理不合。”
“你我君臣有别,你纵使是本宫的先生,打本宫三戒尺难道就于理能合了吗?”
“既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个于理不合呢?”
赵徽鸾把小瓷瓶往他那边推了推。
容谙坐下了。
赵徽鸾暗笑,果然是个有胆识的。
乳白色的药膏清清凉凉,抹在掌心舒服极了。
赵徽鸾递上自己的手帕。容谙愣了一瞬,接过,给她绕在手掌心。
“容卿,本宫不后悔。”
顿了顿,又道,“本宫不后悔自己在琼林宴上说的每一个字。”
“殿下,你还小。”
容谙仔细地给她系好帕子,然后看着赵徽鸾的眼睛,很认真地开口。
“蒙殿下喜欢,臣感念于心。殿下豆蔻年华,有无限春光待赏。臣如今忝为文华殿讲学,经史子集,凡臣所知,都会教授殿下。”
“臣愿殿下,如林间鸟,阅尽山花,如空中月,识尽繁华。”
“殿下愿意否?”
赵徽鸾认真地听了,而后俏皮地眨了眨眼。
“巧了。本宫正好有诸多想学。”
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她实在是经营太久、不学无术的刁蛮公主形象了。
赵徽鸾站起身,朝容谙作揖。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容谙下值出宫,侍从长右引着马车过来接他,一张脸拉得tຊ老长。
“与长庚吵架了?”
“没有。”
“那是不乐意来接我下值?”
“不是!”
长右嗔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容谙坐上马车,撩着帘子同长右说:“你告诉长庚,就租时雍坊那间宅子,不必再找。”
“公子,您真打算留在燕都了?”
长右蹙眉:“您先前不说燕都是龙潭虎穴吗?您还说您不想趟燕都这趟浑水,不如外放自在。”
“此一时,彼一时。”
他想起放榜那日,他去恩师都察院左都御史谢尚修府上拜谢。
恩师问他:“士子们十年寒窗,只为今朝金榜题名。你如今三元及第,风光无二。今后有何打算?”
他道:“学生苦读才得今日荣耀,若说不求高官厚禄、光耀门楣,显得虚伪可笑。”
“学生求取功名,一为名利,二为平生所学有用武之地。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学生知当下朝政掌控在温党手中,若想仕途顺畅,需得攀附温党。学生在燕都虽无根基,亦不齿此等行迹。是以,学生想请旨外放,以政绩擢升仕途。”
恩师明显吃了一惊,但很支持他。
“物极必反,温鸿不可能一直把持着朝政。大胤的未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只是外放很苦,比不得京官。你要想清楚了再去。”
三甲一般都是先入翰林历练,容谙思索着时机。
琼林宴上,他本可将计就计,借得罪温鸿外放出京,没想到被真宁公主的善意解围,给搅了局。
眼前闪过小姑娘明媚的笑脸,以及她说的“他那般的人物,不屑得靠裙带关系来换取仕途”,和她长腰弯折时说的那句“有劳先生”。
或许,留在燕都,也未尝不可。
“去谢府。”
长右听到容谙的话,调转马车,去往左都御史的府邸。
然而,这一趟他去得不是很体面。
他原是想给恩师一个交代,毕竟他现在无法请旨外放了。
“贤契啊!”
谢尚修言辞中带着些许讥讽:“如今尚能称你一句‘贤契’,将来却是要唤你驸马了。你如今得公主青睐,前途不可限量。老夫门第小,不敢高攀。今后,莫要来往了。”
容谙没反应过来,人已被管家请出了谢府。
赵徽鸾在数日后,听说了这个事,很为容谙叫屈。
“本宫就说御史那一帮人,都是自诩清高、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吧!”
章云驰却说:“难道不是受您真宁公主名声的连累吗?”
两人吵吵闹闹进了文华殿,容谙正坐在桌案前,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二人一眼。
“先生。”
两人立马收敛,恭敬见礼,落座。
赵徽鸾一改往日的形态,课上听得十分认真。
永昭帝偶次经过文华殿,看到自家女儿的认真模样,深感稀奇。
但当他听说公主只听容谙的课时,他无语住了,忍不住同段掌印吐槽。
“难怪上次拦着不让朕惩处容卿。你看简简那样子,将来若是真招容谙为驸马,还不得教人家吃得死死的!”
“出息!”
段掌印往文华殿内瞅了一眼,笑答:“殿下聪慧,想是不会让人欺负的。”
赵徽鸾余光瞥见她父皇与掌印走远,懒懒勾了勾唇角。
看吧,这就不放心来探虚实了。
若是她每个人的讲学都来认真听,怕是没几日,就要让她父皇拉回玉衡宫里了。
“殿下的手伤还没好吗?”
赵徽鸾正在练字,闻言,看了眼系在掌心的手帕。
“这是时刻提醒本宫,要牢记先生那日的教诲。”
说着,她停下笔,仰头看容谙,晃了晃手腕:“本宫写得手好酸,容卿给本宫揉揉吗?”
此话一出,原本专心练字的小太子,悄咪咪探头往她这边望。
章云驰一手撑着额头无语地直摇摇,一手不忘写字。
沈知韫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又立马收敛忍住。
旁的公子小姐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听。
赵徽鸾好笑地看着容谙,容谙定定与她对视了一会,转身走了。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转眼到了深秋。
一片黄叶飘进殿内,落在赵徽鸾的笔尖旁。
她将枯叶捡起,转头望向窗外,满目秋景。
文华殿外落了一地枯叶,内侍们扫了又扫,似乎怎么也扫不干净。
惜春神色焦灼地等在树下。
待到散学,赵徽鸾出了文华殿,惜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听后,眼睛都瞪大了。随后,急匆匆回玉衡宫。
容谙眼看着她主仆二人走远,只是当他离开文华殿转弯时,却见赵徽鸾折回来在宫道上等他。
不知怎的,她神色很严肃。
“殿下。”
赵徽鸾压低嗓音同他说:“刑科给事中、刑部主事和佥都御史今日上疏弹劾温阁老。现在已经下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