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我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沈墨,你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阿离找到中意之人了吗?”这是那一日沈墨陷入心魔劫时脑海中映现的话,她的师尊对她说。若是那个女子知道她修炼了天玄典,想来必定不会问她。因为那个女子知道:修炼天玄典之后,是不会喜欢上人的。沈墨的五指紧紧拢起,暴起的青筋狰狞,分明的骨节剧烈突出,而手心是极致的寒,似握着一块不会化的永恒寒冰。她是不怕冷的,此刻却感到此刻那寒冻进了心脏。
沈墨目送萧沉出了屋子,没有去开口挽留。
这个时间点的少年人不应该堕散,他就该去外头,迎着日光,打坐修炼。
他不能像她这么懒散,明明是一个少年,该有迎光而上的心性,怎么能整日躲在屋子里?
少年走后,这个女子默默缩回了被窝,ʝƨɢ只露出半个脑袋来呼吸,也遮住了那个新鲜的牙印,只不过裸露的肌肤依旧带着未曾散去的红。
她本不是慵懒的人,可近来越发沉溺于放松的生活方式。
她想,或许是徒弟长大了吧。
转眼,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了,有种怪异的舒畅感。
......
“他应该会认真练剑吧,虽然现在有些不老实,不过那么听话。”缩在被子里的人想起了少年,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如果他不认真练剑,那么她又有了一个好理由去罚他,想起来还是不错的,都不吃亏。
沈墨越来越想去凡人界了,这修真界待的好像越来越无趣了。
赏花、品茗、饮酒、牵手。
所有该做的事儿都试试。
最后再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其实,如果住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事儿。
她想。
天地之大,人生之短,在什么地方都一样的。
......
房间四角的月光符石不再散发柔和的冷光,散发的冷光早在日光照入房间时自行熄灭。
沈墨并没有躺太久,就坐到了书桌上。
古朴的桌面上堆满书籍,各种羊皮卷、独家丹方横陈,甚至还有几本凡人界的禁书。
寒宫有专门的书籍储藏室,不过有用的部分早就被沈墨藏到了自己的屋内,一股脑堆在书桌旁。
寒宫的门下弟子一向稀少,如今更是好几代只收一个徒弟,来保障宗门香火不至于断绝。不用的白不用,放在那里也不过是吃灰,打理起来也麻烦。
其中一本外表泛黄的书册藏在最为隐秘的角落,积上一层厚厚的灰。
她鼓捣了许久,才取了起来。轻轻一弹,灰尘炸开般弥散室内。
沈墨掐了法诀:“收。”
一个人头大的囚笼出现,囚住了不断飘飞的烟尘,令得烟尘无法继续作乱。
沈墨喜净,不可能任由灰尘落满屋内。
尘埃散去的书被沈墨捧在手心,她一个人静静看了许久。
这是寒宫的独家心法——天玄典。
遥想先前,能修炼这本功法是同门修士引以为傲的,如今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吃灰。
“天玄典不适合修炼,该断还是断了。”沈墨捧着这本书许久,徐徐叹道。
沈墨已经打算,把天玄典带入自己的棺,不再问世。
她也是修炼天玄典的。
这是沈墨幼时,她的师尊告诉她的:“这门功法,最是强大霸道,修炼过头却又会噬及己身,这本心法少了一部分,注定无法达到更强的境界。”
她不让萧沉修行天玄典,甚至连这门功法的存在都未曾告诉过他。
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人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如那无尽深渊,看不到尽头。知道了,只要有机会就会去探寻。
她不说,就如当年她师尊不让她修行天玄典一般。
修行天玄典后,若境界过高,经过终日的寒冰气息循环大周天,女子可能会无法生育,男子则丧失了人道能力。
更为可怕的是修行者会逐渐断情冰心,丧失大部分灵识,成为空有躯壳的傀儡。
她们都知道这门功法的好处和弊端。
沈墨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女子,给了她第二条命的师尊。
她已经越来越少想起师尊了,那个人早早就藏进了心里深处,是一道忌讳给外人看的狰狞疤痕。
那么美丽、聪慧、善良的仙姝,一个让她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好词都用来形容的人。
可是这么美好的女子,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宗门的人最后却早早仙去。
空留恨与殇,引人恸哭,为之悲伤。
她为了复仇,翻出了师尊藏起来的天玄典,这个早早沦为修炼禁忌的功法。
因为只有借助这种蛮横的功法,沈墨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复仇,去手刃那些想报复的人。
她跪在师尊的墓前,以血立誓,脸色是不健康的白。
沈墨违背了师尊的本意,却并不后悔。
事实证明,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遂人心意,如有天佑。
她比她的师尊更有天资,也更为冷傲。
以沈墨的天资,仅仅三年就修为大涨,完成了血誓。
当她提着亲手割下的头颅,祭拜那个早早逝去的人,又泣不成声了。
她陷入更深的迷茫和漩涡,全然不知道前行的目标在何处,没有能为她点亮黑暗中的灯塔,接引她回归。
最后沈墨找到了一个目标:
寒宫的传承不能断......她也得收个弟子,未来接替她并继续传承这个稀薄的香火。
萧沉只是她偶然碰到的,一是可怜他与自己相同的境遇,二是寒宫需要人来传承——她需要一个徒弟继承衣钵。
沈墨从来不是什么活菩萨,她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自私自利。
她自从修炼天玄典后就性情大变,从原来娇俏的少女变成如今这副冰冷冷的模样,时间之长,她似乎都忘了怎么笑,只会皮笑肉不笑。
他怕她是应该的。
沈墨完全没有她的师尊那般有耐心和好脾气,又久久沉溺于逝去之人的悲伤之中而无法自拔。
现在想想,萧沉那些年确实经常受到她的坏脾气。
尽管这些年,她几乎不断地对他好,可是骨子深处却无法改变得彻底。
若是说起来,谁对谁错,是非难辨。
天玄典这些年不断影响她的情绪,她却能完美克制。
一是为了故去的人,二是为了活着的人。
天玄典还有一大霸道之处是无法避免的寒功入体。
修士修炼功法,必须运气全身循环大周天,冷冽至极的功力运转中会冻伤己身,带来痛如刮骨的寒蚀。
近年来越发严重,她只能借着丹药来帮忙压制。
若是要完全根除,除了找全缺失的一部分,就只剩下了自废全身修为这一条路。
缺失的一部分必须找散落在外的炎宫弟子双修,走不通。
她似乎就只剩了自废修为一条路。
此去凡人界,一是赏玩,二是她打算找一个地方隐居。
......
沈墨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出一段往日的对话。
青苍古树下,有两个女子相依而坐,人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风摇树发出沙沙声,场面和谐。
一个青稚少女穿着清雅仙裙,笑靥娇俏,仙裙及膝。露出一截笔直纤细的小腿,表面淌着冰雪似的流光。
身边的人着一袭白色宫裙,裙袂盖过了脚尖,平和的面庞全然不似沈墨那般稚嫩,此刻白皙的面颊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
“师尊,为什么不找个道侣呢?”沈墨不断摇着那人的手,不解地问。
“阿离,世间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沈墨的师尊抚摸她的头,摇头说。
沈墨愤愤不平:“哼!我师尊如此好看,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你这丫头,看了些杂书,倒也思春了。”这个女子打趣说。
沈墨乖巧地听她说:“我可以对他们非常好,能给的都可以给,却不能给予最该有的——也就是所有的炽烈,也就是在功法的影响下我不会喜欢上男子。”
“我这种冰冷冷的人哪能得到那些人的喜欢,爱摆着脸、不喜欢理人,没有男子喜欢看这样的脸色的。”
“那能怎么办?”沈墨抬起头好奇地问。
“现在有你,未来不好说。”
沈墨咬牙,调皮地眨眼,认真说道:“那我就陪师尊一辈子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沈墨的脑袋挨了一个重重的板栗,却不会痛。
记忆中,沈墨发现她的身影似乎不断与她的师尊重合,最后缓缓合一。
场面变成了现在的她和曾经的她。
“阿离,我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
“沈墨,你这种女子哪能得到男子的喜欢呢?”
......
“阿离找到中意之人了吗?”这是那一日沈墨陷入心魔劫时脑海中映现的话,她的师尊对她说。
若是那个女子知道她修炼了天玄典,想来必定不会问她。
因为那个女子知道:修炼天玄典之后,是不会喜欢上人的。
沈墨的五指紧紧拢起,暴起的青筋狰狞,分明的骨节剧烈突出,而手心是极致的寒,似握着一块不会化的永恒寒冰。
她是不怕冷的,此刻却感到此刻那寒冻进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