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一把眼泪:“小嫂嫂不喜欢一直窝在村里干活的庄稼汉,喜欢有学识的人,我愿意去上学。”李玉娇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跟春哥这孩子有缘,否则她才懒得操心他读不读书呢。比如荆有福那样的孩子,她就懒得操心。……因为春哥要上学,李玉娇白天要出摊,那李玉娇就要将荆启山拉过去一起摆摊了。她在板车上面又加了一层,让荆启山睡在下层,上层放面包,再铺上油伞,避免面包被日晒雨淋。然后再拉着荆启山一起去镇上。她力气大,倒也不觉得累。
“先生,我想请问您这书院里面都收几岁的学生啊?十岁的收吗?”李玉娇问。
年轻人道:“如果是开蒙的话,超过十岁就不收了。”
“那他应该没满十岁,就九岁的样子。”李玉娇道。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证,又不查族谱,多少岁还不是她说了算的。
年轻人见李玉娇这么快改口,大概觉得她有趣,便笑了笑:“其实相差一两岁问题不大,关键是孩子愿不愿意学,若是愿意学,那进步是很快的,刚进来,都是学习千字文,认认字。”
“那学费怎么收?”
“可交十条束脩,也可交八十斤大米,或者八百文钱,学制为六个月,书院管一餐中饭。”
李玉娇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完全负担得起。
“先生,您怎么称呼?”李玉娇问。
“鄙人姓宋,单名一个宁字。”
“宋先生,那我随时可以带孩子过来吗?”
“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就可以带孩子过来了。”宋宁道。
……
李玉娇这晚回到家,就在院子里跟春哥说了上学的事。
“春哥,你知道青云书院吗?”
春哥道:“知道啊,村里的男孩子都在那里上学,以前我哥哥也在那里上过学,只是没考到童生,他说他不是读书的料。”
李玉娇便道:“我想让你去那个书院读书。”
“读书?”春哥听了这话,震惊了好久。
“是啊,你不小了,应该去上学了,你在我这里替我干活,我不是要给你工钱吗?我想了想,你年纪这么小,拿着钱也不安全,不如拿这些钱去书院读书,你觉得呢?”
“断断不可!”
春哥的脑袋随即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嫂嫂你要摆摊,我若去了书院,那谁照顾大哥哥?家里的活谁来干?”
“关键是你想不想去上学?”李玉娇问。
春哥自然想,他做梦都想。
村里好些男孩子到了年龄多多少少都会上个一两年学,不然大字不识一个,连铜钱都不会数。
“可家里的活……”他担心的还是家里的活,担心荆启山。
李玉娇道:“那好办,书院辰时才上课,你早一点起床,把鸡鸭喂了,伺候大哥哥方便,等下课了,你再回来打扫院子、做饭,你能做到吗?”
李玉娇上辈子在偏远地区执行任务时,看到那些地区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放学回来不但要煮饭,还要放羊。这民乐村的孩子也是一样,荆启大的儿子荆有福放了学一样要去山脚割猪草。
春哥仍是摇头:“那大哥哥怎么办?他又走不开。”
李玉娇咬了咬牙:“我不是有板车吗?我去摆摊的时候,把他一起拉过去就好了。”
“万万不可!”春哥年纪虽小,可也知道李玉娇带着一个不能动的丈夫出去摆摊,定会遭人白眼。
说不定还会遇到流氓调戏。
他宁愿不上学,也不能让大哥哥和小嫂嫂为了他受委屈。
两人正在院子里面商量着这事,这时屋里的荆启山听到了。
荆启山在屋里喊了一声:“李玉娇,春哥,你们进来一下。”
李玉娇和春哥知道,荆启山一定是听到他们说话了。
长期卧床的人,听觉是特别敏锐的。
他俩进去后,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荆启山神情很严肃。
“春哥儿要上学了吗?”荆启山问。
春哥摇头。
李玉娇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荆启山看向春哥的眼神像一个老长辈,他语重心长地道:“春哥是该上学了,都十岁了,要是不上学,以后连大字都不认识。”
春哥道:“我认得一些字,我娘教过我一些的,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
“但是不够。”荆启山知道春哥的情况,上辈子带他去军营后,他都看不懂布防图,兵法的书也看不懂。
虽然荆启山一开始也不太懂,但是他是打仗的料,可以慢慢学,春哥就不是打仗的料。
所以荆启山希望他去上学,等识了字,将来去镇上谋生,不用再跟着他上战场。
“春哥,你不用顾忌我,我现在好很多了,你看我都能自己尿尿了是不是?”荆启山故作轻松地道。
春哥直接地道:“你是可以自己尿,可便盆还是我倒的。”
“……”这孩子,倒也不用这么实诚。
李玉娇这时不得不摆出架子来,她严肃地道:“春哥你听我说,这学你必须上,家里的活你就在上学前和放学后干,大哥哥由我来负责,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上学,努力读书才能走更远的路。”
春哥依然不同意,竟还哭了,“如果这样的话,那小嫂嫂你也太累了,你本来就为了得罪了我大嫂,又供我吃穿,又给我买衣服穿,我都还没报答你,你就又要供我读书!”
李玉娇道:“春哥你听着,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天天在家里干活的文盲,文盲就是只知道一辈子干活,其他啥也不懂的人,这样的人在我眼里是没有价值的。
我要的,是那种将来知书达理的人,哪怕现在辛苦一点,但只要把书读出来了,将来的日子才不会差,否则你打算一辈子在这村子里干苦活吗?你要是一辈子干苦活,将来小嫂嫂老了怎么办?能依靠你吗?”
春哥听懂了。
他现在很在乎小嫂嫂怎么看他,如果小嫂嫂需要的是一个每日只知道打扫做饭的人,那他就每日打扫做饭。
可小嫂嫂需要的是一个知书达理,能认字看书的人,那他就去成为一个知书达理,能认字看书的人。
他擦了一把眼泪:“小嫂嫂不喜欢一直窝在村里干活的庄稼汉,喜欢有学识的人,我愿意去上学。”
李玉娇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跟春哥这孩子有缘,否则她才懒得操心他读不读书呢。
比如荆有福那样的孩子,她就懒得操心。
……
因为春哥要上学,李玉娇白天要出摊,那李玉娇就要将荆启山拉过去一起摆摊了。
她在板车上面又加了一层,让荆启山睡在下层,上层放面包,再铺上油伞,避免面包被日晒雨淋。
然后再拉着荆启山一起去镇上。
她力气大,倒也不觉得累。
到了桥头,她先将面包放下来,然后将荆启山连同席子一起放在后面,撑起油纸伞,免得日头晒到他。
然后又将面包摆出来。
做完这些活,她脑海里面突然浮现一个新闻画面:十七岁娇妻为了生活,拉着瘫痪丈夫出去摆摊!
想到这些,她不由地笑了。
荆启山恰好看到她了,他不由地问了一句:“摆个瘫有这么好笑吗?”李玉娇看着荆启山,想到他那就是娇妻背后那个“瘫痪丈夫”,不由得觉得更好笑了。
荆启山说了句:“莫名其妙!”
不过他心情也极好。
平时天天躺在床上看房梁,现在李玉娇带他出来,他终于可以看到很多人了。
而且他现在能看到她在外面具体干了什么,不像以前天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总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勾搭男人。
“咦,小娘子,这是谁啊?”
附近卖豆腐花的摊贩见李玉娇拉来一个男人,不禁好奇地问。
李玉娇大方介绍道:“这是我丈夫。”
“你丈夫?他是个瘫子?”卖豆腐花的惊讶起来。
李玉娇道,“确实是还不能走路。”
卖豆腐花的大叔看了一眼荆启山,又看了一眼李玉娇,不禁同情起李玉娇来:“难为你了。”
这大叔前几天见李玉娇的面包生意好,对她意见颇大,总想排挤她,现在看到她有一个瘫痪的丈夫,大叔自觉地把摊位又腾出来了一些,好方便李玉娇摆摊。
还有旁边卖云吞的,卖蜜饯的,见此情况,也同样同情李玉娇,他们决定以后再也不跟李玉娇抢摊位了!
卖冰糖葫芦的大叔还问李玉娇:“怎么把丈夫带出来了呀,家里没有人管他吗?”
李玉娇道:“没有人管,自从他瘫痪之后,婆母就强迫我们分家,我娘家人也跟我断绝了关系,要不是怕他屎尿都在床上拉,否则我也不把他带出来。”
“啧啧,真是命苦。”
荆启山一声不吭,就默默地看着李玉娇卖惨。
俗话说无奸不商,他懂。
何况李玉娇确实不容易,得亏她力气大,不然换成其他女人拖着一个丈夫出来摆摊,定要累死。
快到晌午了,面包摊上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以前一些总爱讲价的,或者买三个就要求李玉娇便宜一点的,现在看到她身后的瘫痪丈夫,竟都不好意思还价了。
还有一些大婶特意去后面围观荆启山。
“小娘子,你这夫君还挺俊的咧,要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否则你该多幸福啊。”
“就是,看这长手长脚,还有这嘴是嘴,鼻子是鼻子的。”
“……”
荆启山也不躲避,人家看他,他也看人家,他长得俊,剑眉星目,目光炯炯有神,但修长的睫毛又给他添了几分温柔与细腻,倒把大婶们看得脸红了。
大婶们就娇羞地安慰他:“小伙子你好好休养,将来一定能好起来的!”
荆启山躺在那,有时候翻个身,有时候又练习一下举手。
等桥头这波卖完了,李玉娇就又带着他转到学院门口。
就像在桥头那边一样,李玉娇刚推着荆启山出来,这边的小摊贩就都好奇起来,纷纷问这是谁。
不过这边的摊贩没有桥头那边的好,因为李玉娇的面包生意火,那个卖臭豆腐的中年男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臭豆腐老板挖苦她:“既然家里有丈夫要照顾,就不要天天出来摆摊了,在家里伺候丈夫不行吗?”
又有一个卖桂花糕的大婶也瞪着荆启山,“就是,我看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这丈夫都这样了,还带出来风吹日晒的,我看你巴不得把他折腾死了,好早一点改嫁吧?”
李玉娇不想跟这些人吵架,只顾着摆摊。
然而,被放到一旁的荆启山眼里却露出凶悍凌厉的表情,那神情像是随时会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臭豆腐老板和桂花糕大婶看到他的眼神,顿时哆嗦了一下。
这人究竟是真瘫还是假瘫?
桂花糕大婶壮起胆子,她朝荆启山龇牙咧嘴,想扮鬼吓他。
谁知这时荆启山的上半身突然挺了挺,这突然的动作,反倒将桂花糕大婶吓得往后退,她一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把她的板凳都摔断了一条腿。
“我的娘哟,你究竟是真瘫还是假瘫?想吓死老娘吗?”
荆启山冷冷地道:“你要是再作妖,没准我真能爬起来揍你!”
桂花糕大婶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玉娇回过头,只觉得这荆启山真是既好气又好笑。
虽然他现在会翻身,四肢也能动了,不能算瘫子了,可他现在的战斗力连三岁孩子都打不过,又是出门在外的,能忍就忍嘛。
他倒好,非去招惹那些人干什么?
这时,书院的下课钟声响了。
学生们蜂拥而出。
大部分学生都直接回家了,只有小部分学生会冲向学院门口的小吃摊。
毕竟口袋里有零花钱的学生还是少数。
偏这小部分学生里面的多数人,都是直接冲向李玉娇的面包摊。
因为面包是新鲜东西,最近书院的学生都以吃过李玉娇做的面包为荣,俨然相当于现代的网红小吃。
看到面包摊上排着队,而旁边的小吃摊却冷冷清清,臭豆腐大叔和桂花糕大婶们简直恨透了李玉娇。
李玉娇又要收钱,又要给学生们递面包,根本没功夫管隔壁的摊贩是怎么想的。
唯有躺在地上的荆启山觉得有危险要来临。
隔壁的桂花糕大婶见李玉娇在忙碌,正好她这里又没有生意,她便朝荆启山走来了。
她仔细观察过了,荆启山虽然能动,但是他连坐都不会,一旦动起手来,他只能任人拿捏!
所以桂花糕打算过来假装不小心踩一脚荆启山,谁让他吓了她,害得她现在连板凳都没得坐呢!
荆启山看着桂花糕大婶恶狠狠地朝他走来,只要他开口叫一声李玉娇,李玉娇就会来救他。
可是他偏偏不想麻烦李玉娇,那女人现在一边卖货一边收钱,正喜滋滋的,他要是叫她了,她肯定会怪他多事的。
他就想继续用眼神吓退这大婶。
但大婶已经知道他的实力了,所以并不怕,还冷笑道:“你这次总算栽在我手里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