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从街上开过去,许赞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抬起头,和霍廷昀隔着挡风玻璃遥遥对视。很快她又平静地垂下眼,高高举了举右手里的啤酒瓶。陆行舟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笑着问:“你在干嘛?”许赞也笑,仰头喝酒:“没什么,和往事干杯。”也和过往的一切和解。祝福我,也祝福你,霍先生。霍廷昀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把酒喝光,看着她和陆行舟说笑,直到看不清人影。他才望向自己黑暗的前路,片刻后冷冷勾一勾唇。许赞,见识过光明的人,没办法再独自一人忍受黑暗。
“男人算个屁!”
老爷子面色不变:“你也不用总这么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的,不是有这么个女人哄着你爸,你自己去伺候他吗?你总不能看着他不管吧?”
霍廷昀冷着脸不言语,眼里满是厌恶。
老爷子笑一声,轻蔑地摇摇头:“一个女人而已,算得了什么。”
停了停他又道:“肖绮宁怎么惹着你了?又和你外面那个女人有关?”
老爷子垂着眼皮,语气轻松,一副聊家常的样子。
霍廷昀哼一声:“我警告他家很多遍了,不要试图把手伸到我身边来,既然不听话,那就挨打好了。”
他抬起眼,锐利的眼神与爷爷如出一辙:“您刚刚也说了,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她做到她该做的,我就给她该得的,其他的,趁早别贪心。”
霍老爷子看他一会儿,笑了笑,提起茶壶给他杯里添满。
霍廷昀和爷爷讨论女人的同时,许赞在政法大院门口那家夏天买冷饮、冬天卖烧烤的小店外的桌子边,正和陆行舟进行一场艰难的谈话。
“许赞,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陆行舟苦涩地笑笑,“我就问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以后我不再纠缠你。”
他的痛苦显而易见,许赞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闹到这样,微皱着眉沉默。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不用说话,点头或者摇头就行。第一个,你有男朋友么?”
许赞平静地摇摇头。
“那心里有喜欢的人?”陆行舟盯着她的脸。
许赞似乎有些出神,但很快又摇摇头。很坚定的样子。
陆行舟无声地呼一口气,停了一会儿。
“你觉得我……算个好男人么?”
许赞看着他,点点头,目光坦荡。
“那你有可能接受我的追求么?”
许赞垂下眼,摇头,一点都不犹豫。
陆行舟苦笑了一下,意料之中的样子。
他沉默下来,许久才淡声问:“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是因为孟笑晗喜欢我,你不想和她抢,对么?”
许赞微惊,下意识抬头看他。
陆行舟笑笑,眼神却看向她身后:“看来我说对了。”
许赞那种敏锐的预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周身都凉了,飞快回过头。
孟笑晗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许赞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颤抖:“笑晗……”
孟笑晗面色冷淡,走过来,拉开一只椅子坐下:“所以,许赞,我喜欢的男人,喜欢你,对么?”
许赞没有见过好友这样的表情,顿时手足无措,眼泪冲进眼睛里,声音颤抖:“笑晗,我……”
她这25年的人生,拥有的少得可怜,而真诚开朗的孟笑晗,是她最珍惜的那一部分。
所以哪怕欺骗,哪怕强求,哪怕被人说高攀,她都努力想让这段友情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今天,大概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孟笑晗扭头看着她,声音凉凉:“所以,你想把他让给我?”
许赞想否认,又不知该说什么,闭一闭眼睛。
孟笑晗气得冷笑一声:“姐们儿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弱,谈个恋爱还需要你让!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许赞百口莫辩,泪光闪闪,那种熟悉的自我厌恶感又涌上心头:“笑晗我没有那个意思……”
孟笑晗看到她的泪,深呼吸努力压下火气:“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可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在发现你喜欢陆行舟的时候,理直气壮告诉你,姐妹你别白费力气了,这男的一门心思单恋我,你没戏!”
许赞低下头,眼泪在脸上拖出长长的亮痕。
她永远都说不出这样的话。她也永远都学不会孟笑晗那样的坦荡、自信和理直气壮。
孟笑晗看她难过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恨恨地把她拉过来一把按到椅子上:“你给我坐下。”
陆行舟皱一皱眉:“你轻点儿好吧?”
“你闭嘴!”孟笑晗冷冷瞪他一眼,“没你说话的份儿!”
陆行舟没办法,扭过脸去喝啤酒。
孟笑晗抽了几张纸巾塞给许赞,正色道:“许赞,你太小看我了,姐妹面前,男人算个屁。”
陆行舟呛了一下,无语地把酒瓶放下。
“我喜欢陆行舟,和陆行舟喜欢你,这是不相干的两码事。也都和你没关系,明白吗?”
许赞愣愣的,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睛湿漉漉,鼻头哭红了,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
孟笑晗继续教训许赞:“如果哪天你也喜欢他了,我一定大大方方送上祝福,如果哪天他双眼复明发现我的好,我相信你也不会有意见。又或者哪天我又看上了别的帅哥也说不定。”
“当然,如果这辈子咱们仨都想不开,谁也不回头,那就只能当一辈子好基友。”孟笑晗看向对面的陆行舟,“哎,你没意见吧?”
陆行舟笑笑,路灯下眉舒目展,俊逸非常。
他举了举手里的啤酒,语气淡淡揶揄:“没意见,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也没问题。”
孟笑晗大笑:“我看行。”
许赞也终于破涕为笑,伸手过去紧紧抱住孟笑晗。
冬夜的烧烤摊,路灯昏暗,只照亮桌边那一小块地方。
可许赞眼前,却从未如此明亮。
街对面的阴影里,霍廷昀坐在车中,安静地看着许赞。
从霍老爷子那里出来,他已经在这里看了她半个多小时。
看她难堪,着急,流泪,后又含着泪笑开,和朋友拥抱,说笑,碰杯……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绪,都那么真实而强烈,都是他从没见过的。
霍廷昀双眸紧锁着许赞,有几分贪婪意味。
此刻,他嫉妒陆行舟,嫉妒孟笑晗。
他甚至嫉妒她唇边的啤酒瓶,手里攥着的面巾纸。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躁动叫嚣,霍廷昀闭一闭眼睛,发动车子。
车缓缓从街上开过去,许赞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抬起头,和霍廷昀隔着挡风玻璃遥遥对视。
很快她又平静地垂下眼,高高举了举右手里的啤酒瓶。
陆行舟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笑着问:“你在干嘛?”
许赞也笑,仰头喝酒:“没什么,和往事干杯。”
也和过往的一切和解。
祝福我,也祝福你,霍先生。
霍廷昀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把酒喝光,看着她和陆行舟说笑,直到看不清人影。
他才望向自己黑暗的前路,片刻后冷冷勾一勾唇。
许赞,见识过光明的人,没办法再独自一人忍受黑暗。
你如此,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