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鸢的心里头堵得很,她最讨厌鹿鸣强装没事的样子。善鸢心里有些赌气的想着,他自己都不在乎、不爱惜自己了,她又为什么要在乎?善鸢眨了眨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逼了回去,扁了扁嘴,声音也冷了几分,“义母很挂念兄长,还请兄长多保重自身,莫要让义母担忧了。”“我以后会小心的。”善鸢叹了一口气,替鹿鸣把身上的寝衣打理好,搀着鹿鸣躺下,“药喝完了就多歇息,别再任性,如果兄长再不好好养伤,义母怕是又要我来一趟了。”善鸢的语气听起来强硬,不过若是听仔细一些,却是可以感受到她的色厉内荏。
在南泱,虽然没有前朝那般严格的男女大防,但对于男女敦伦之事,却是极其隐晦,在姑娘家出嫁前,多半什么都不明白,这也是年轻男女外出时,都要有小厮、婢子在身边的缘由。可即使千防万防,也偶尔还是会听闻有小姑娘家被骗了身子,等到肚子都大起来了,家人才知道她受到诱拐。
善鸢并不明白,可她小动物感知危险的能力在此时超常发挥,她挣扎得更厉害了,动作不意间的点燃了大火。
善鸢真的有些害怕了,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用力地捶了捶鹿鸣的胸膛。
害羞的情绪慢慢的转化成怒气,善鸢柳眉倒竖,正打算要对鹿鸣发作的当头,却是见他嘴唇发白t?,额头都流出了涔涔的冷汗。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额角留下。
他没有吭一声。
善鸢这一捶,捶到了他的伤处。
也把他捶清醒了……
他对她不是这样随便的情感,是他太孟浪了。
“抱歉……是兄长逾越了。”
这就是他讨厌喝药的原因,伤药里头都含有安神的成分,当药性一上来以后,他便会逐渐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如果没有喝下药,他如今还能强撑着,不让善鸢看出端倪。
如果没有喝下药,他也不会大胆唐突她。
“伤哪儿了?”善鸢本来心中有气,可是见了鹿鸣惨白的脸色以后,她根本没心思去关注自己的情绪。
她还不知道鹿鸣这个人吗?鹿鸣很能忍,能够让他面露痛苦的伤势,恐怕要比她想像中还要更严重许多。
“没事。”鹿鸣努力的克制着脸上的神情,一张脸变得无比的冷肃,锐眼一扫,一般人都要怵得退避三舍,可善鸢不会轻易的被他吓走。
“你说没事,肯定就是有事。”善鸢一点都不相信,她睨了鹿鸣一眼。
这个男人,脾气硬,浑身上下的肌肉硬,嘴也硬,跟颗臭石头似的。
“真没事。”鹿鸣又强调了一遍。
“你衣服解开,我瞧。”善鸢要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鹿鸣,他嘴里越是说无事,那便肯定有事。
身为皇帝最宠爱的孩子,他一向是箭靶子,这些年所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善鸢还记得几年前有一回鹿鸣也是受了伤,那时所有人都瞒着她,若不是她调皮想要潜进他的房里给他一个惊喜,她绝对不会看到他换药时的惨况。
明明早上他还陪着她用早膳,那时看起来明明就好好的,可没想到解开了衣衫,他的腹部有一道深深的划伤,如果不是他闪得快,刺客险些将他开肠破肚。
如果和他在一起,应该随时有可能会失去他吧。
就算只把他当作兄长,善鸢都无法想像失去他的感受,遑论是将他视为恋人。
善鸢不知道方才和他唇齿交融、身子依偎对他来说算什么,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就当作是兄妹亲近,一不小心越过界了。
她不能再有痴心妄想,如今,他就是她的兄长。一个受了伤却不肯好好喝药、不肯好好养伤的兄长。
“兄长宽衣吧。”善鸢紧紧盯着鹿鸣的腰带,好似如果他不自己解衣服,她就会自己动手帮他解。
在善鸢凶悍的逼视下,鹿鸣终究还是投降了,“得,你想看就看”
鹿鸣轻叹一口气,这小姑娘打不得、说不得,虽然看起来乖巧可爱,可从小到大都是被千娇万宠、捧在手心上的,她小小的身体里面有着谁都无法违逆的执拗,如果他真的不给她瞧,怕她是真的能不管不顾的亲手剥了他的衣裳。
就如同方才,她能为了逼他喝药,直接用嘴来喂他。
如果再不顺着她,让她亲自来扯她衣裳,他怕一会儿他就真没把持住,在成亲之前,把人给办了。
鹿鸣一向不愿在善鸢面前显露出任何的软弱,如今却有着疯狂的想法,如果她看到了他身上的伤,会不会更怜惜他一些?
眼前的景象让善鸢倒吸了一口气,莫怪乎空气中总是有一股陌生腥咸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儿。
比起上一回见到他脱衣,他身上可以说是没有一块好皮了,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有深、有浅,那只是裸露出来的部分,他上半身如今已经半被包扎起来了,白色的布料已经慢慢的被血水渗透,呈现令人心惊的色泽。
鹿鸣见到善鸢脸上的神情,心里头不禁有点懊悔了,他不该让她看见这些的,他已经在她的眼角看到了一点泪水的波光。
“你瞧见了,我没事的。”鹿鸣想要哄她,不过他这人当真是冷惯了,笨拙得很,明明是要哄人,声音听起来没有半分柔情,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生气。
没事、没事、没事!
善鸢的心里头堵得很,她最讨厌鹿鸣强装没事的样子。善鸢心里有些赌气的想着,他自己都不在乎、不爱惜自己了,她又为什么要在乎?
善鸢眨了眨那一双明亮的眸子,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逼了回去,扁了扁嘴,声音也冷了几分,“义母很挂念兄长,还请兄长多保重自身,莫要让义母担忧了。”
“我以后会小心的。”
善鸢叹了一口气,替鹿鸣把身上的寝衣打理好,搀着鹿鸣躺下,“药喝完了就多歇息,别再任性,如果兄长再不好好养伤,义母怕是又要我来一趟了。”善鸢的语气听起来强硬,不过若是听仔细一些,却是可以感受到她的色厉内荏。
鹿鸣还想和善鸢多说两句话,可那药渐渐上来了,他的意识开始变得迷糊,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想争取更多和善鸢说话的机会,“阿鸢,我给你买了礼物,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善鸢望着鹿鸣眼下的乌青,心里头的滋味难以言明。
每次回来,他都会带礼物给她。
最近这几回,礼物都是由宫人转交的。
鹿鸣所准备的礼物哪有不好的?
只是比起这些礼物,善鸢更希望的是他能主动来宫里见她。如果不是这次鹿鸣受了伤,他们俩大概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想到这儿,善鸢的语气变得不善,“等兄长的伤好了,再亲自把礼物给我,兄长快些睡,我等兄长睡着便回去。”
善鸢坐在床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垂眸望着鹿鸣。
鹿鸣的心跳得飞快,脸上潮红得更厉害。
“怎么回事,是在发热吗?”善鸢的手掌放在鹿鸣的额心,她的手掌偏冰冷,方才握过药碗,她的冷热感知有些迟钝,一时也抓不太准,于是她学着贵妃和鹿鸣以前照顾她的方法,她弯下了腰,用额心对准了鹿鸣的额心,就这么贴了上去。
药性实在太强,鹿鸣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了,可他实在不舍阖眼,眼见善鸢柔美的脸孔越凑越近,他的心跳骤然失序,直到他两四目相对,他跌入了她忧心的眸子,像是被一汪春水紧紧包覆。
心中思思念念的小人儿,就这么乖巧的倚靠着他,两人之间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吐息,她身上茉莉花梳头水的味道一清二楚地传来,鹿鸣的心都酸涩了起来。
“很烫。”善鸢轻喟了一声,“难受吗?”
鹿鸣脑子里头胀得厉害,不过他依旧摇了摇头。
“呵。”善鸢冷笑了一声。
问他的意见,本来就只能当作参考,如果她今天没来这一趟,还不知道鹿鸣能怎么折腾自己。
一想到他如此不爱惜身体,善鸢就有气。
她快速的起身,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去,去了一趟耳房。
鹿鸣躺在那儿,回味起了方才的滋味,恋恋不舍,他心中带着甜蜜和不安,甜蜜来自善鸢的关爱,不安来自于她的怒意,他不想惹她不快。
顷臾过后,善鸢拿着一个小水盆踅回了鹿鸣身边。
她方才到耳房向丝韵要了一盆冰水,善鸢掏出了手绢,接着把手绢放进冰水中浸润,接着把手绢扭干、摊平,折得四四方方的,最后放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这才放在鹿鸣的额头上。
“要你逞强!”善鸢骂了一句,接着双手环胸看着他,凶悍的目光仿佛再说,“还不闭眼?”
鹿鸣识相的闭上了双眼。
如果不是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鹿鸣会觉得此时此刻,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了,如果可以,他好想再抱抱她。
可是如果再抱下去,他肯定会铸下大错。
等他俩成亲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抱着她,整夜、整夜地抱着,都不要撒开手了!鹿鸣本还想着要多撑一会儿,和善鸢多待一会儿,可他终究不敌身体上的疲倦和药性,呼吸一点一点平顺,睡了过去。
善鸢没有马上离去,反而在他身边多坐了好一阵子。
鹿鸣睡着的样子,很好看,仿佛是天上下凡的仙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的这样看着他,不必收拾眼底的恋慕。
这样的机会,想来未来也不会有了,两人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到时候各自嫁娶,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这么想着,善鸢的心变贪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