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鹿鸣回京,想来便该要成家了。善鸢想到这儿,站直了身子,抚了抚裙摆,环视了整间寝房一圈,心中涌升出一股化不开的悲伤。以后,这儿有了女主人,就不再是她能轻易驻足的地方了。她想起了方才喂药的情景,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心中是带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这样的亲密,就当作是一场美梦,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了。未来,当真就是兄妹了……“兄长,再见了。”这一句道别,这一声兄长,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哀伤。
鹿鸣成为北境战神之后凶名在外,京里头的小姑娘提到他都发怵,人人都提到他满脸凶相,没有人会去描述他的长相究竟有多精致,在他睡着的时候,他的眉眼精致如画,高挺的鼻梁下头那粉色的唇,五官明明是柔美至极。
善鸢特别喜欢他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是一种光景,闭上的时候又是别样风情,那一排又长又卷的睫毛也很好看,浓密的像把扇子,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善鸢伸出了手,在他的眉眼间轻轻刷了一下,那触感就像她想像中的一样,比鹅绒还要轻软,像把小刷子,刷过t?了她的心头。
“真是的……别老是让人担心啊……”从他第一天进军营,她就开始跟着贵妃、一起求神问佛,她求来了一个玉观音,每天早晚都向菩萨敬拜,祈求他能平安归来。
即使后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这样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在北境起战事时候,她还会日日抄经,想来这样的日子,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了。
这一回鹿鸣回京,想来便该要成家了。
善鸢想到这儿,站直了身子,抚了抚裙摆,环视了整间寝房一圈,心中涌升出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以后,这儿有了女主人,就不再是她能轻易驻足的地方了。
她想起了方才喂药的情景,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心中是带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这样的亲密,就当作是一场美梦,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了。未来,当真就是兄妹了……
“兄长,再见了。”这一句道别,这一声兄长,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哀伤。
善鸢离开鹿鸣的寝房之时,蔚洕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劳烦郡主走这一趟了,小的送您。”
“嗯。”善鸢点了点头,“兄长就麻烦您了。”
“这是应当的,郡主小心足下。”
长春宫,在善鸢离去之后,迎来了不速之客。
皇后不知从哪儿得了风声,借故上门,想要一探虚实。
贵妃心中百般不愿,依旧是到宫门口相迎。
皇后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来得阵仗特别大,显然是来者不善。
“妹妹,瞧着今日天好,本宫来瞧瞧鸢儿,怎么不见鸢儿,也未曾听说过鸢儿今日出宫,莫非是妹妹把人给藏起来了不让见啊?”皇后从闺中时期就和贵妃不对付了,仗着母家有功,对贵妃说话向来是不掩饰的夹枪带棒。
贵妃已经习惯了退让,面对皇后咄咄逼人的态度,她也能够面不改色,脸上挂着恬雅的笑容,轻轻的抿嘴笑着。
“皇后娘娘怪会说笑的,妾身哪里是把鸢儿藏起来了?是管不住呀!左不过是小姑娘家嫌妾身这儿枯乏,一早就带着人串门子去了,皇后娘娘慈爱,特意来瞧她,妾身这就让人去把她唤回来。”话说完,她煞有介事的要呼唤宫人。
“欸,就是说笑的,妹妹别当真,这花朵般的小姑娘活泼一些也好,乐安也是一早就找了乐琪到太湖游船,下回让她们带上鸢儿,姐妹就是亲亲热热的才好,别生分了。”皇后挂着长长指套的手指滑过了贵妃柔细的肌肤,只差一点点,就要把那水嫩如豆腐的皮肤给划破。
“既说是小姑娘爱玩出门串门子了,那便别扫兴了,正好咱们姐妹俩许久没聚聚,你便陪本宫到御花园赏赏花朵,鸢儿向来离不得你,想来一会儿便归来,倒时候便一同到本宫那儿用膳,热闹、热闹,想来妹妹不会拒绝的吧?”
“皇后娘娘相邀,妾身喜不自胜,自然是非去不可,娘娘不嫌鸢儿闹腾就好。”
“瞧瞧你,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呢!叫声姐姐才是。”皇后脸上堆着笑意。
“姐姐。”贵妃恭顺地回应。
皇后这哪里是真的要跟贵妃去逛御花园呢?这根本是变相的搜宫,她带来的人儿,那一双双的眼,都这么大方地在贵妃的宫殿里面探究着,火眼金睛着呢!
而贵妃被带离了宫殿,又不知道会不会被安放什么坏东西呢?
皇后如此大动作的行动,想来两宫之间的安宁,已经陷入了倒数阶段。
循着原路,善鸢回到了皇城里头,此时已经近午,在她正往长春宫返回之时,一个小黄们慌慌张张地拉住了她。“郡主,皇后娘娘那边怕是有了猜想,如今正拉了贵妃到御花园,郡主赶紧更衣,应付一下吧!”
那小黄门话说得飞快,善鸢和丝蕴飞快的互看了一眼。
今日逢大朝会,皇帝在前朝肯定无法脱身,如果此刻被发现她私自离宫,鹿鸣提早进京的事情就会被发现,鹿鸣如今是将领,进出京城不需要召令,可是一但鹿鸣进京的事情被发现,对他下黑手的人,就很有可能再对他出手,如今鹿鸣进京的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
善鸢的脚步立刻换了方向,她一路小跑步到了晨曦宫,在里头换上了一套宫装,接着飞快的指挥着丝韵和小黄门敲打起了构树,在最快的速度下集了一箩筐的构树果子。
接着她用泥抹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又用树枝勾破了自己的衣裳,她这才领着丝韵往长春宫而去。
“郡主,让老奴好找啊!”
善鸢这才走到半途,就遇到了襄湘公公,襄公公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儿,他是一个特别精瘦的公公,还长得特别高,长了一张马脸,白白净净的脸上总是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可是谁也不敢小瞧他,这深宫之中,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
有好几回鹿鸣遭到暗杀,背后都有着襄湘公公的手笔。
襄湘虽然是皇后的利刃,不过在早年曾经受过善鸢母亲的恩惠,对善鸢一向和蔼。
“襄公公找我何事?”
“皇后娘娘惦念着郡主呢!这不就让老奴来请郡主到凤仪宫用膳了?”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快速的在善鸢的身上逡巡了一圈,“郡主去采楮实子了?”
“是呀,义母笃信佛法襄公公也是知道的,兄长不在京中,义母一片慈母心,日日为他抄经,都熬红了眼睛,这楮实子熬成的酱汁最是明目,还能补肾清肝,公公不嫌弃的话,待我把果浆熬出来,送一罐去给公公。”
善鸢脸上挂着笑,说法那是滴水不漏,“皇后娘娘慈心,让公公来寻我,我却是一身的泥,如此还真是贻笑大方,我这就回去换件衣裳,这才敢到凤仪宫,就怕玷污了娘娘的眼睛。”
“郡主这是什么话呢!娘娘总说郡主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又懂得孝敬义父母,皇后娘娘哪里会嫌弃郡主,怕是盼着郡主天天随侍在侧呢!”这话倒也不是什么客套话。
当初皇后自告奋勇想要把善鸢养在身边,可是皇帝却越过了她,把善鸢寄在了贵妃的身边,这件事几乎已经是她心底的一根刺了,在善鸢的成长过程中,有无数次皇后使了手段,想要把她要过去,可是都以失败告结。
她和皇后之间的关系特别的微妙。
皇后看似非常的疼爱善鸢,可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善鸢成为自己的养女。
皇后是贪心的,她不曾想过要善鸢当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她却希望能够主导善鸢的婚事。
皇后一直希望善鸢能嫁给她的娘家子侄,以那善鸢手上那张丹书铁券,给自己的娘家多一层保障。
善鸢匆匆换了一件衣裳,这才来到了御花园,七月是荷花的花季,御花园里面已经摆上了数个水盆,水盆里面是各色各样的荷花,从最早盛放的金珠落玉盘,到色彩鲜艳浓厚的碧血丹心,还有那害羞不已的紫重阳,各种价值不斐的荷花放在昂贵的彩釉水缸里,水上上头描了十二花神,神女美得无可方物,与花朵相得益彰,干净澄澈的水是花房宫人们每日从太液池引来的活水,往缸子里面看,色彩斑斓的小锦鲤悠游其间,荷叶下还躲了几只小乌龟,生机无穷。
皇后和贵妃并行其中、有说有笑,在这后宫里待久了,每个人都是最顶尖的戏子,若是由不明就里的人来观,怕是会误以为两人姐妹情深。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安。”人人都是戏子,善鸢亦然,她挂着明媚的笑容,提起裙摆,小跑步的跑向了后宫里头最尊贵的主,略显稚嫩的嘴唇微微上扬,绚丽的笑容犹如阳光洒落,温暖了周遭的人心,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的笑意渲染,跟着露出了微笑。
“鸢儿来啦,可想死本宫了。”皇后拿出了手绢,亲亲热热的擦了擦她白皙的脸庞,“都出汗了,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嗓子微微压低,皇后嗔怪地眼神扫了一圈。
“是奴婢失职。”丝韵和竹声首当其冲,可善鸢见怪不怪,忙道:“还不是我太想娘娘了,她们追都追不上呢!”不知道从何时起,善鸢就以最娇憨的面貌面对着皇后,这是她的保护色,保护自己,也保护贵妃母子。
“一张小嘴这么会说话。”皇后捏了捏善鸢的脸颊,心情颇为愉悦的对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吩咐了一声,“还跪着做什么?再跪下去郡主就要心疼了。”
“谢皇后娘娘!”一地的宫人这时才纷纷起身,汗水悄悄的滑进衣领里,为躲过一劫而庆幸。
在贵妃的宫室伺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皇后时不时的会拿贵妃的宫人开铡,虽然不至于拿人性命,但是受点苦却是常有的事。
皇后母家壮大,就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这样的苦楚,贵妃通常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t?
善鸢一到御花园,就使尽浑身解术逗皇后开心,今日是大朝会,皇帝没那么容易抽身,如果稍加不慎,就可能被皇后暗算,善鸢也算是应对如流了。
皇后年岁与贵妃相近,后宫里尊养的花朵,就算上了年岁也是保养得宜,可皇后却不如贵妃那般年轻貌美,带了一点岁月淬炼过后的痕迹,如同富贵牡丹,雍容大气,穿着一身华美的常服,她身上的美是张放的。
“鸢儿出落得可真好,一家好女百家求,好多夫人都在向我打听鸢儿了。”戴着长长护甲的柔荑搭在善鸢的手上,皇后的凤目带着光,扫向了贵妃。
“前些日子表嫂进宫倒是求到本宫这儿来了,说是俊儿有心求娶。本宫自然是拒了,只说鸢儿的婚事,本宫哪里做得了主呢?”皇后这话说得轻巧,可是背后却是带了一阵惊涛骇浪。
宫中所有皇子女的婚事,中宫都应该要有权力插手,可是皇帝宠爱贵妃,打一开始就讲明了,善鸢和鹿鸣两个孩子的婚事,他要亲自过问。
这是何等风光?谁人都听得出来皇帝背后的意思。
善鸢和鹿鸣的婚事,只有贵妃可以做主,毕竟贵妃的要求,除了后位和太子之位,皇帝无有不应。
面对这样的话题,善鸢和贵妃有默契地低下了头,没有人应声,皇后平时还会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不过这一回,她似乎有其他的盘算。
皇后突然间在这个时候找贵妃和善鸢,十有八九是得到了风声,知道鹿鸣回京了,更甚者,刺杀鹿鸣的人,根本就是皇后的手下,她这是在试探她俩鹿鸣的下落和生死。
皇后本来是预期能抓个现行,没想到依旧是晚了一步,她涂满丹蔻的长指轻轻刮过善鸢的表皮,声音也很轻柔,仿佛一把冷刀子,在善鸢的心尖拂过。
“再说了,淑妃前些日子才跟本宫说过,鸢儿和姬家公子两心相悦,本宫又怎好当那棒打鸳鸯的人呢?”淑妃是王氏支系的嫡女,就算只是支系,那也是琅邪王氏的女郎。也算得上是姬洛的姨母。
皇帝鹿壑当年对贵妃舒染染一见钟情,接着向沐恩侯府求亲,就算成了皇帝,鹿壑心意依旧不变,鹿壑的后宫不丰,有一后、一贵妃、四妃,嫔位仅有三人,贵人、美人各一,以历代君王来说,简直是克制得过分。
更别说皇帝的心只牵系在贵妃身上,舒染染几乎可以说是独占君恩,在后宫里头等着要拉踩她的人可多了,淑妃已经算是在里头和她交好的,皇后在此时提起淑妃,不禁要让人多想。
舒染染有着一瞬间的错愕,就算她很快的掩饰过去,依旧是被皇后捕捉到了她那一刹那的脸色丕变,皇后惺惺作态的说着,“哎呀!难道鸢儿还没有告诉妹妹吗?本宫还以为妹妹和鸢儿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呢!”她那狭长的凤眼里面充满了兴味,仿佛一只奸猾的狐狸,随时准备个要算计人。
“儿大不由娘,妾身不像娘娘那般有威仪,两个孩子都不怕妾身,有什么心事自然不会全都对妾身透露了。”舒染染已经和皇后交锋无数次,可是皇后这一回,可是真的抓住了她的弱点。
谁都知道,她一心想促成善鸢和鹿鸣的婚事,善鸢心有所属的事情由皇后嘴里说出来,当真是当众狠狠的扇了舒染染一个巴掌。
善鸢没有否认,因为皇后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件事她是打算自己对贵妃说的,她的目光怯怯的投向了贵妃,舒染染的神色已经恢复恒常,像是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的触动。
善鸢的心里微微的感到不安,可贵妃只是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心安。
舒染染的包容让善鸢心里头难受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佯装无事,“皇后娘娘,我可不敢瞒着义母,这种事情怎么好自己说呢?”她低下了头,作势踢了踢地板,散发出一些小女孩儿家家的娇羞,“我还小呢!还想多陪娘娘和义母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