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琢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秦亦楠的屋外。他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大步跨进卧房。一整天的焦躁不安,在看到灯下安静刺绣着的身影时,如潮水褪去的沙滩一般被安抚熨帖平整。她异常专注地绣着那片鹤群,已经近乎完成,只余右上角寥寥几扇翅膀上的羽毛还未绣好。她的睫毛长而卷翘,油灯照着,眼下落下了大片阴影。他靠近去,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伸出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颊抬起,然后用力拂过她的下唇朱砂痣,像是要把它擦去,却只是徒劳。
遥远的街上更鼓声隐隐传来。
秦亦楠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楚朗之。
这两年内,齐国小动作不断,对如今萎靡的魏国势在必得的野心也逐渐显露。
前段时间,齐国暗探来报,近期齐国将会南下入魏。
秦亦楠喃喃道:“齐国国君谢琮礼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一旦边境再次发生大规模战役,征兵苛税,遭殃的还是百姓。”
方明意在世时,一直为了边境和平而不断努力,是他提出的魏梁联盟,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而齐国则不一样,谢琮礼乃是枭雄,他希望可以尽举国之力,吞并侵略周边国家。
若是他当真南下,说明他已经下定决心付诸于行动了。
魏梁两国必然需要联盟,方才能够抵挡大齐的铁骑。
“所以,魏国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梁国提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他一字一顿,仿佛这几个字刻在骨子里一般:“交出全辉。”
对上秦亦楠惊诧的眸子,他勾了勾唇角,满眼怀念:“方将军于我也是有着救命之恩,他的仇我自是放在心上,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还需要耐心等上一阵子。”
第二日一早,天高气清,圣旨便到了驿馆,邀请三皇子与雷霆军将士在京城小住一段时间,赐流光馆,正好年关将至,先在京城好好过个年,待年后再行定夺。
樊敬假扮的三皇子施施然接了旨,暗道果然一切如楚朗之所想的那样。
到了正午时分,鹅毛般的大雪飘落,天寒地冻。
流光馆本是上一任丞相的旧府邸,内外装饰很是雅致,虽然多年未曾住人,馆内灰尘遍地、草木横生,但隐约也是能够窥见当年的繁华。
下人们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方才将流光馆收拾得焕然一新。
自此大梁使臣们也算是正式在京城落了脚,由于他们的加入,让本就暗流涌动的形势更加复杂,各路人马心思钻营,暗中窥探。
就这样三日之后,方知琢的别院,忽然被人递上一张名帖,说是有故人拜访。
七曜不明所以,将人请进正堂。
来人正是楚朗之,也是那日在宴会上救了秦亦楠的雷霆军,更是如今大梁三殿下身旁的红人。
“在下与阿楠乃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很是想念,这才大胆上门求见。”
阿楠?
阿楠也是你叫的?
方知琢不耐地眉心皱起,沉声道:“既是许久未见,还请楚大人称呼她一声秦姑娘吧。”
楚朗之嘴角混不在意地勾了勾,点了点头:“在下与秦姑娘幼年便已相识,奈何世事多变,这些是在下为秦姑娘备下的一些小玩意儿,还请转交。”
楚朗之将金丝楠木雕花礼盒递上,方知琢一动不动。
七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待方知琢微微颔首允许后才双手接过。
方知琢斜倚在一旁太师椅上,如被侵犯了领地的猛虎一般,眼底的殷红更加明显了,薄怒中又有些许漫不经心,他不住扫视着一脸和善的楚朗之,无人得知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宴会上匆匆一别,经过多方面打听才知道阿……秦姑娘住在这里。”
楚朗之忍了三日已是极限,这还要多亏了暗亭的训练,让他习惯于在黑暗中蛰伏,否则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他恨不能立刻就将秦亦楠抢过来,不让她无名无分自降身份的住在方知琢这里。
但一想到她对方明意的执着,方将军去后她那万念俱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如今好歹又重新有了些人气,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斩断她这唯一的念想。
“还请方大人转告秦姑娘,明日巳时,百味楼见。”
“她怎么说,应下了吗?”
方知琢在楚朗之走后,在直接拒绝亦或是交由秦亦楠决定之间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让人将礼盒和名帖一同交给了秦亦楠,让她自行决定去或不去。
七曜点点头,有些忐忑:“秦姑娘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事实上,秦亦楠接过名帖,问清楚了缘由后,一口就答应了,但他看着自家大人那不爽的表情,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比较好。
“她就没有多问些什么?”
方知琢假装自己浑不在意,却不知道他期盼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心里的重视。
七曜绞尽脑汁,方才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来秦亦楠的某一句话。
“秦姑娘问过大人近期忙不忙,奴才就照实说了,年关将至,大人需要将整一年的资料收集起来,中央监狱人员整理、案件整理、案件复核、年终述职,忙得脚不沾地。”
方知琢这才满意地挑了挑眉,暗暗思忖,果然她是知晓我太忙,不想打扰我,她方才同意大梁三殿下的邀请的。
他放下手中书册,思索片刻吩咐七曜:“你回一趟方府,去寻下管家,问他要两个伶俐一点的丫鬟来。”
秦亦楠跟着自己也有几个月了,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也没个贴身丫鬟服侍,和玉瑜长公主完全不同。
也是,长公主自幼娇宠着长大,皇家贵胄,前呼后拥,自是秦亦楠所不能比,但是侯府也没有落魄到连两个丫鬟都请不了,只是一直以来,自己未曾上心罢了。
待处理好一日事务后,夜已阑珊。
方知琢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秦亦楠的屋外。
他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大步跨进卧房。
一整天的焦躁不安,在看到灯下安静刺绣着的身影时,如潮水褪去的沙滩一般被安抚熨帖平整。
她异常专注地绣着那片鹤群,已经近乎完成,只余右上角寥寥几扇翅膀上的羽毛还未绣好。
她的睫毛长而卷翘,油灯照着,眼下落下了大片阴影。
他靠近去,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伸出手,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颊抬起,然后用力拂过她的下唇朱砂痣,像是要把它擦去,却只是徒劳。
随后他便像生气了一般覆上她的双唇,辗转间一丝血腥味散开在唇齿间。
秦亦楠猝不及防间唇舌被堵住,喉间溢出一丝微弱的呜咽声:“大人……”
方知琢撑起身子,眼底透着郁色,很不开心的样子:“大梁三皇子的邀约,你为什么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