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太太“因病”,并没有来送行。二房的其他人一直送她们到了县城门口,常映更是哭成了泪人儿,直拉着常晗的手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我?”常晗笑道:“等你来京都,我们再一起玩!”常映听了,立马就要跟着一起去京都:“不是有二哥在吗?到时候再把我送回来就行了!”“胡闹!”二老爷呵斥道:“你二哥去京都还有正事要办,怎么能带了你去?”“那我就在三伯父家住!等二哥办完了事再去接我不就行了
常子卫准备在京都娶亲······
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惊呆了的还有杨姨娘。
她就像一下子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整日蔫蔫的,报了病躺在卧房静养,连房门都不大出了。
宝应媳妇服侍了汤药,又借口家去取东西,悄悄出了府。
还没进门,就看见自家男人正坐在自家门槛上抽着旱烟,长吁短叹。
宝应媳妇就问:“你老又怎么了?家里是丢钱了还是死人了?你天天在屋里圈着生蛆,眼前的活儿也不知道伸一下手,这会子屋里灯也不点、门也不关、饭也不吃,又在这嚎什么丧?”
宝应一手摩挲着脑瓜顶,只管低头抽烟,也不吱声。
“灌了黄汤的吊丧鬼!别以为我σw.zλ.不知道你想什么!”宝应媳妇笑道:“不就是怕姨娘失了宠,你弟弟的好差事当不稳了吗?"
见宝应还是没有反应,她一屁股坐在宝应的旁边,又接着劝道:”就算姨娘败了,还有咱们七小姐呢!七小姐将来可是要在京里挑女婿的,咱们一家肯定要当了陪房跟过去的,到时候主子手里随便漏下一半点儿的,就够咱们过一辈子了,你又愁哪门子的?”
宝应叫道:“姑奶奶,你说的可真容易!七小姐今年才几岁?万一哪天姨娘惹了新太太不痛快,新太太大手一挥,随便给七小姐指了个破烂户,到时候咱们可怎么处!”
“那可未必了!“宝应媳妇不以为意:”姨娘一门心思只挂在七小姐身上,她可不敢得罪新太太,给七小姐添堵!就算一时有想不开的,我在旁边再劝她一劝,也就好了······”
夫妻俩肩并着肩回了屋,又叽咕了大半夜,才安歇不提。
这头常晞也听说了常子卫定亲这事,她简直要给父亲大声拍手叫好!
常家是决不可能为了个非亲非故的孙家而得罪文阁老的,父亲应下这门亲事合情合理,京都的大伯父定然会支持!
不仅如此,有家里的流言在前,二房本就理亏,可父亲却把不跟孙家结亲的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这样一来,二伯父不仅不会责怪,只怕还会认为父亲是为了保全二房的面子,十分感念父亲的手足之情呢!
难怪父亲前世能不声不响的就做到了正四品济州知府!
常晞乐不可支,每天笑眯眯地看着众人忙前忙后的收拾箱笼。
自从芳蕊被打了板子撵出去以后,常晞屋里的风气着实一肃,其中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峨蕊。
此时她正为小姐清点着装香料的盒子,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她已经老大不小了,家里早就没了人,无依无靠。自己的年纪又比小姐大了太多,将来小姐出了门,她是不可能跟着过去的,眼瞧着快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却没人给她做主,她怎么能不焦心?
可小姐还是个小孩子,余妈妈是单在这府里的,认识的人有限,何况又素日看她不顺眼,更没指望不上。她这才开始到处走动,想拉拉关系,给自己谋个好着落。
可自从出了芳蕊的事,她突然醒悟过来了!
自家小姐虽然年轻,却不是个糊涂的!
自己要是还上蹿下跳的不肯安分守己,别说以后了,恐怕连眼前的坎儿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她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府里少了杨姨娘主事,二太太又跟杨姨娘结了仇,也来了个撒手不管。常昭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料理,一直忙到七月下旬,常家三房才勉强打点好一切,在常晓的陪同下准备上京。
今天二太太“因病”,并没有来送行。二房的其他人一直送她们到了县城门口,常映更是哭成了泪人儿,直拉着常晗的手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我?”
常晗笑道:“等你来京都,我们再一起玩!”
常映听了,立马就要跟着一起去京都:“不是有二哥在吗?到时候再把我送回来就行了!”
“胡闹!”二老爷呵斥道:“你二哥去京都还有正事要办,怎么能带了你去?”
“那我就在三伯父家住!等二哥办完了事再去接我不就行了?”
没等二老爷开口,常暄已温声道:“你三哥不在家,你若是也跟着去了,娘跟前岂不寂寞?”
“家里不是还有嫂子们吗?”常映不以为然。
二老爷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
常映却还一无所觉,还只管哭闹着要跟去。
一旁的二嫂赵氏却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递给她们一人一个荷包。“马车上要是不舒服,就拿出来闻一闻。”
常晞打开荷包,里面是晒干的薄荷艾叶。
四姐妹纷纷道谢。常晴更是问道:“二嫂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京都玩?”,大家望着一派天真的她,都露出微笑。
常晞看着面色暗淡无光的赵氏,和被她抱在怀里,怯怯弱弱、目光躲闪的次女琼姐儿,心中颇为不忍。
趁着别人都在看常映闹腾时,悄悄上前一拉她的衣袖,道:“二嫂,我听见人说,京都的规矩大得很,而且每家还不一样,有的人家是男主······女主······叫什么来着?”
赵氏笑道:“是不是男主外、女主内?”
常晞拍手笑道:“就是这句,不过您说反了,是男主内、女主外!”
赵氏大奇。
“余妈妈和我说,每家的规矩不一样也是平常事,咱们用不着管别人家有什么规矩,也不用管别人是怎么看咱们的,只要行得正坐得正,把自己能管的事管好就行了,别人说不说闲话,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赵氏的心头一震,随即低了头若有所思。
常晞眨眨眼,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便一扭身钻进了马车。
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笑了笑,收起离别的感慨,向前方看去。
大路宽阔,行人如织,常家的马车迎着朝阳,踏上了远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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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煜七年八月八日,常家三房抵京。
巍峨厚重的城门下,常家大老爷常子敬、三老爷常子卫并大房一众儿女亲眷都等在了那里。
大伯父是长辈,竟然也来了······常晞十分意外。
两家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可为什么前世在她的记忆里,三房一直像分了家似的各过各的,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呢?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和自己不知道的?
常晞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一番问候礼毕,众人就进了城。
曾家祖上曾在城南的枫叶胡同买了栋四进三出的宅子,大老爷常年在京做官,便一直住在这里,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
几年前,常子卫只身入了庶常馆学习,就在老宅里腾出几间房住了下来。
后来,他散馆入了翰林院,想着以后要一直住在京中的,要是再接了家眷来,老宅定然住不下,便托大老爷夫妇帮着找房子。
京都寸土寸金,地段好的更是有价无市,打听了一年多,这才在城南的帽儿胡同买了一栋比枫业胡同略小些的四进宅院。
谁知这头刚置下宅子,老家的常母便过世了。
如今时隔三年再次入京,三房一家自然要住在新宅里。
杨姨娘看着眼前齐齐整整、古朴大方又闹中取静的宅子,暗暗心惊。
这得花多少钱!
随即她又自嘲地撇了撇嘴。
这与她什么相干?就算不买宅子,这钱还能轮到她管不成?
她低眉顺目的跟在众人身后。
院墙是新粉的,外院的第一进摆了些常子卫惯用的东西,红木椅上是一色簇新的椅搭,除了一幅前朝的双骏图外,再无其它装饰,到处透着一股生冷的味道。
大老爷有些嗔怪的看了大太太一眼。
常子卫却没注意这些,他亲自端了茶递给大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时间太紧,来不及布置,大家将就着坐坐吧。”
天色已不早了,大太太原想略坐坐就告辞的,如今见常子卫这样说,倒不好就走了,便一拉大老爷的衣袖,二人笑盈盈地坐回去,一面喝茶、一面与常子卫闲话起来。
杨姨娘已领着人去安置住处,三房的四姐妹一路上车马劳顿,早已经累得不行,却还要端坐在一旁恭顺地听着。
常晞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暗暗腹诽大老爷一家没眼色。
突然间,她感到有一阵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抬头细看。
却是一位年轻少妇。
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面若银盆,穿着件蜜合色的妆花褙子,鹅黄绣裙,耳上戴了小小的珍珠耳塞,面色红润娇俏,十分可喜。
发现自己盯着常晞看被发现了,她不以为意,随即俏皮地对着常晞眨了眨眼。
常晞不由得露出微笑。
这位就是大老爷的次子、四少爷常昀的妻子常四奶奶了。
常四奶奶见常晞冲她甜笑,眼睛明亮了起来,原本叠在膝上的手,开始悄悄和常晞打着手势。
一旁的常大奶奶忙面带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常四奶奶撅了噘嘴。
常大奶奶面露无奈,只得悄悄的将身子往前坐了坐,挡住了大太太看过来的视线。
看来这两妯娌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常晞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