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八月初八,常昭跟大太太商量了中秋节怎么过,正在忙忙地准备东西,五哥常晖终于从抚州书院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给常子卫磕了头,哽咽道:“儿子给父亲请安!许久不见,您身子可还康泰?家里可还平安?”常子卫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身姿挺拔、目光明亮的儿子,眼角忍不住有水光闪动。说出口的话却冷冰冰的:“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赶回来?”常晖面露歉然:“原是走官道回来的,谁承想路遇
大老爷一家略坐了坐就告辞了,三房一众女眷经历了长途跋涉,此时已经累得快要散架,常子卫忙叫她们回去梳洗一番,大家草草吃了晚饭,各自收拾了屋子安歇,也不必细讲。
帽儿胡同的宅子虽然不陈旧,可毕竟久无人住,到处冷冷清清的,杨姨娘又“病了”,照管不来,常昭只好出面料理,常晞见她行事颇有章程,就只在一旁暗暗留心,有什么不到之处,就变着法子悄悄提醒,常昭本来就稳重,几件事办下来,倒也全须全尾的没出什么乱子。
转眼到了八月初八,常昭跟大太太商量了中秋节怎么过,正在忙忙地准备东西,五哥常晖终于从抚州书院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给常子卫磕了头,哽咽道:“儿子给父亲请安!许久不见,您身子可还康泰?家里可还平安?”
常子卫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却身姿挺拔、目光明亮的儿子,眼角忍不住有水光闪动。说出口的话却冷冰冰的:“你怎么这个时候才赶回来?”
常晖面露歉然:“原是走官道回来的,谁承想路遇水患,把栈桥冲垮了一截,儿子只好绕路而行,就耽误了些日子······”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面一阵脚步乱响。
“五哥!你可回来了!”常昭常晗两个已经跑了进来。
“妹妹!”常晖展颜一笑,仔细看了看她们,又笑道:“你们都长高了不少啊!我不在家,你们有没有好好学规矩?没惹父亲生气吧!”
常昭一听就嘟了嘴:“瞧你说的!我们在家一向是规规矩矩,从来不叫父亲操一点儿心的!”又转头看向常子卫:“父亲你说是不是?”一副少见的少女娇嗔样子。
常子卫笑着凑趣道:“她们几个啊,在外面个个都是好的,一到家里就胡闹起来,淘气地只差要上房揭瓦了!”
“父亲!”常昭双手叉腰表示不满,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
闻讯赶来的常晞,此时正停在上房的门外,听着屋里的一片欢声笑语,她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若是她也有这样同胞的兄弟姐妹,那该有多好!
“小姐?”一旁服侍的紫英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常晞笑着擦去泪花,款款进了屋给五哥行礼,众人自然又有一番挈阔。常昭忙吩咐厨房安排一桌席面,众人热热闹闹地吃毕饭,都围坐在屋里听常子卫和常晖说话。
“宋先生的信我已经收到了!”常子卫正色道:“他信中说近些年劳病缠身,决定闭馆不再授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晖神色一黯,低声道:“先生素有咳疾,今年的地气又湿冷,比往年更觉严重了些,本来还不妨事的,谁知几个月前忽然有老友来访,恩师硬是拉着老友喝酒、作诗,直闹到后半夜,第二日便高烧不起了,我们这些弟子轮番守着,直养了快两个月,恩师才终于能下床行走······他自觉身子不好,难以再支撑,又想着自己大半辈子都待在抚州,实在辜负了大好河山,因此决定明年闭馆,要约着三五好友到各处游历去。”
常子卫叹道:“这也难怪!宋先生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一生授徒无数,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仕途,这等高风亮节,实在可敬!”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嘱咐道:“他既然要去游历,明年你就回去送送!再打听打听他们的路线,我好托人沿途照应一二!”常晖闻言大喜,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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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中秋,常晖开始在家里读书,常子卫则四处帮他另请名师,常昭姐妹们也各自忙活起来。
除了安排当值的人从、开箱笼布置屋子、归置东西以外,常昭三天两头的就到枫业胡同去串门,与两位嫂嫂和大嫂家的长女玥姐儿都十分要好;常晞看见自家花园子里光秃秃的,天天张罗着踏看地方,以备来年栽花种树;常晴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已经把京都各处的名菜、点心、特产吃了个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
只有常晗一个人不高兴。
也不知怎地,大房的人都喜欢她二姐,她不想去当陪衬,常昭来约她时,三次里就有两次推脱着不去,众人还以为她性子腼腆不爱热闹,倒也不勉强,只是这样一来,她与大房的人就稍稍疏远了些。
看着常昭动不动就往那边儿跑,她心里很不自在。
后来有一天,她们姐妹都跟着大嫂,去大嫂的娘家做客,大嫂的妹子恰好也带着孩子圆姐儿回娘家,用过午饭,长辈们在上座吃茶闲话,她们几个小的就在旁边玩耍。
那圆姐不过六、七岁年纪,她一眼瞧见常昭和常晗身上都挂着一块裴翠玉牌,十分漂亮,就说要借来看看。
常昭见状忙解下自己的来,那圆姐儿接了,又朝着常晗伸手。
常晗心里腾地就升起一把火来。
你倒是会做好人!
她不满地撇了常昭一眼,这才面色不善地扯下玉牌塞给圆姐儿,那圆姐儿一看常晗生气了,便不敢要她的,连忙要推还给她,谁知推搡间一个没拿住,玉牌“叮”的一声摔在地上。
幸亏圆姐儿个子矮,这才没有摔碎,众人忙捡起来看时,就见下面已经磕掉了一角。
常晗的怒火一下蹿到脸上,她指着圆姐儿的脸就要她赔。那圆姐儿早吓得呆了,怔了片刻,就放声大哭起来。常晗见状更添了气,开始大声骂起人来。
于是,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们看过来。
常昭见状,忙拉着常晗劝她别生气,一边又安慰圆姐儿,让她别哭了。常晗气得连腮带耳通红,一把甩开常昭的手就冲出了门,也不等其他人,自己坐上马车就回家了。
事后常昭把自己的玉牌给她送了过来,又劝她道:“大嫂做事一向有分寸,即便你不说,大嫂也必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你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闹那一场?叫大嫂下不来台不说,还叫满屋子的长辈、仆妇都看了咱们常家的笑话?何况那圆姐儿又是晚辈······”常昭絮絮地说了一大堆,她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结果当天晚上,大嫂就派人送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玉牌过来,还替娘家人给她赔了不是,劝她别生气了云云,她为此还得意了好几天。
可渐渐的,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后来不管去哪个亲戚家做客,那些长辈们对她的态度都是温和客气中透着疏离,那些小孩子们更是都远着她走······她又气又不好发作,勉强跟着出了几次门,就哪里也不想去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砸东砸西,大发脾气。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个个战战兢兢,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惹了主子的眼,当了出气筒。
风声很快传到了常晞耳朵里,常晞却没有太在意。
她正在为另一桩事烦心。
府里有几处屋子要翻新,一应的木料石材,连同日常用的炭火、纸张,围帘帐幔等七八件采买大事,都由外院的一个叫陈宝善的管事包了去。
这个陈宝善,就是杨姨娘身边当差的宝应媳妇的小叔子。
她这样大张旗鼓地敛银子,自己要不要给父亲提个醒呢?
不提醒吧,杨姨娘手里的钱多了,腰杆只怕会更硬,她本来就是良妾,身份不低,以后要是变着法跟新太太打擂台,岂不是要弄得家宅不宁?
提醒吧,平心而论,杨姨娘对她们几个一直都挺不错,况且杨姨娘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院子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常晴!
常晞自己的母亲对她不疼不爱的,两相对照,她更加觉得杨姨娘能这样为常晴打算,十分不容易······
真是左也难,右也难······常晞十分烦躁地躺倒在炕上。
峨蕊进来服侍她洗澡,见状就笑道:“小姐又为了什么事愁成这样儿?天天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儿似的!”
常晞听了心中一凛。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随口敷衍过去。
蒸腾的水汽中,常晞十分惬意的靠在桶壁上,峨蕊取了个小瓶子,往水中倒出几点香露。
清雅的木樨花香弥散开来。
洗完澡,常晞自己动手拧干头发,又问峨蕊其他人都在做什么。
“余妈妈正领着白露紫英两个,在那里熨衣裳呢!”峨蕊笑道。
过几日她们要去护国寺上香祈福。
常晞又嘱咐了几句出门要注意的事,上床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