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拿过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黄臻。黄臻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划着屏幕上一张张男人的脸。蓦地,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上唇和下唇都留着胡髭的脸上。屏幕中的男人留着二八分的飞机油头,左耳戴着黑耳钉,眉眼有点男模胡兵的妖气。“那个……他说了好几次,想见你。”服务员在旁边轻轻嘀咕了一句。黄臻微微点头。服务员会意地收回电脑,转身出去。十几分钟后,房门轻敲了几下。黄臻这时已经洗完澡,用浴巾擦着发梢,从浴室走出来。
与一中心医院相距二十多公里,紧邻江边的一家小饭店里,孙达捉住一个从外地来南山打工的女服务员,淫笑着:“叫吧,你今儿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管你。这一片可是我的地儿,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江里喂鱼。”
孙达一手捏开她的嘴,一手举起茶壶对着她就灌。女人拼命摇头。茶水泼了她一脸,但还是感觉到有一些涌入她的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女人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地就要倒在孙达怀里,门却被推开了。黄臻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打手模样的男人。
“孙达,忙什么呢?”
“哟。黄助理,稀客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二姐也不说一声。”孙达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如常,推开已经瘫软的女人,站起身看向黄臻。
“哦,她怕是说不了了。我的人已经教会她闭嘴了。”黄臻径直走近女人,瞥了一眼。
“哟,这嘴怎么都紫了。”黄臻看向孙达,“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送到派出所,能判个几年的啊?”
“唉,别啊。黄助理,哦不,黄总,我这就是和她闹着玩呢。你们城里人不都还兴玩那个什么角色扮演嘛。我这不也赶一下时髦啊。”孙达秒换上一副谄媚嘴脸,拿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给黄臻倒水。
“别忙活了。你这儿的茶水,我可不敢喝。”黄臻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使了个眼色,三个打手都出去了。
“哟,黄总,有啥事儿吩咐,您就直说嘛,只要是我能办的,那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孙达也顾不得眼看就要到嘴的女人,凑近黄臻边上的一把椅子坐下。
“也没什么。石海龙去哪儿了,知道吗?”
“啊,他啊,不是前几年就跑路了嘛。多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跟我这儿装呢?我知道你帮他办过不少事儿。昨天水泥厂的事儿,你掺和了吗?”
“水泥厂?”孙达觎着黄臻的脸色,眼珠子乱转:“我昨天一晚上都没出门,不知道。”
“真不知道?昨天晚上高晟和石海龙带去水泥厂的那三个大冤种,我查过了,都是你们江边 D 县人。跟你混了五六年的小弟挂了,亏你这做大哥的,还有心思缩在这儿,只顾着自己泄火。说吧,水泥厂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孙达对黄臻竖了竖大拇指:“黄总,既然您都摸清楚了,又何苦来问我呢。高晟和石海龙,那可都是你们胜龙的人,怎么处置,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球技不错。昨晚水泥厂的事,没那么简单,还牵扯到公安局前一阵子天扶山的人命案。你是想我怎么和警察提这事儿呢。”黄臻面沉似水,语带威胁,“还不说实话?”
孙达的额上已冒出冷汗:“操,龙哥这是要害死我啊。昨晚的事儿真跟我没关系。就是三天前,他找我借两人,说要替高晟那个玩意儿出口气。
我知道高晟十几岁就跟着他了。你剁了他三根手指,龙哥铁定得管啊。我以为就是你们两边打群架,也没在意。我要是他妈知道这还有人命案,再也不管他这破事儿啊。难怪前天他背着我接了个电话,语气怪怪的。哦,他还喊电话里的人叫老邹。”
“邹长明?”黄臻瞳孔一缩。
“对,好像是。”
黄臻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真不知道石海龙去哪儿了?”
“嗨,我都这样了,还敢骗您?不信你看我手机。今天一天我给龙哥打了多个电话了,他都不接。搞得那三个小弟家里人都追着我要丧葬费。要不是看在他以前对我还不错,我真跟他急眼我。”
黄臻面色稍缓,用安抚的语气说:“你现在必须按我说的办。等这阵风头过去,我在白总跟前说说,丧葬费和安家费我们替你摆平。”
听他这么说,孙达立即乐得眉开眼笑:“黄总,不,黄哥,你就是我亲哥,都听你的。”
黄臻一脸鄙夷:“我可没你这么老的弟弟。”
二十分钟后,黄臻走出饭店大门。孙达哈腰跟在他后面。
黄臻正要迈步出去,忽然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孙达:“对了,有个叫林栋的,你认识吗?”
“林栋?认识啊。以前我们一起在邑港集团待过。不过他 16 年底就不干了。”
“哦,为什么?”
“嗨,他被一个女的迷得五迷三道的,本来他还是集团的正式员工,成天和那女的鬼混,无故旷工,合同到期就被解聘了。他只好到江边的几个野码头找活干。那种地方哪干得长,被清理了几次,就帮人跑船,听说饭都快吃不上了。”
“那个女的,是不是叫洪橙?”
“对对对,就是她。我那时候还劝过他。那女的不简单,迟早会害死他。他不听就算了,还跟我打了一架。结果我没说错吧。”
“他离开邑港集团以后,你们见过吗?”
“他为那个女的,对我们一个班组的人,都带搭不理的。亏我们老哥几个还记挂着他,真不够意思。黄哥,好好的,怎么问起他啊?是不是他得罪了白总?”
“他这种人也配?就是他帮着这个洪橙整天疯狗一样乱咬,有点烦人。这次高晟和你那三个小弟就是折在这个洪橙的手上。”黄臻冷哼一声,眼神狡黠,“有些人,想用高晟这个被踢出局的废物往胜龙泼粪,给白总添堵,我就让他们在南山也不得安宁。”
“这还不容易。得罪你黄哥的人,那就是在我头上拉屎啊。从前在班组我就看林栋不爽了。收拾他的事儿,包在我身上。”孙达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对了,还有个事儿。有次我在街上看到他跟着一个女的走进一家咖啡馆,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去干嘛。我喊他,他也不理我。”
“哦,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就是去年六月份吧,我去市里转转,正好看到他。”
“咖啡馆是不是步行街的 1984?”
“哦,那我倒没注意。不过那家店是在步行街。我们这种人,谁没事去喝什么咖啡,那天我看到他跟着人家,还吓了一跳。”
“他跟着的那女的长什么样儿,这里面有吗?”黄臻在手机里划出一张照片,递在他面前。
“是她。”孙达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地点点头。
案件聚焦:2019.03.29 水泥厂火灾背后惊现知名企业前高管暴力性侵案
——胜龙电气到底是行业标杆还是流氓恶势力团伙?
2019 年 3 月 29 日晚 11 时许,邑江区葛羊路 XX 水泥厂废弃仓库深夜突发大火。现场浓烟滚滚、火苗四窜,并伴有刺鼻气味。事发当晚,邑江区综合执法大队发现火情后,迅速组织人员直奔现场,与消防员一起将火扑灭。
此次火灾于次日凌晨 1 时许完全控制,有 4 人死亡,1 人重伤,2 人轻伤,1 人失踪。
经查,着火地点在仓库内部。火灾发生前,一女子郑某(女,26 岁)在广场路某酒吧将另一名女子洪某(女,34 岁)用药迷晕,又指使曾某某(男,32 岁)、刘某(男,29 岁)、袁某某(男,24 岁)三人将洪某强行拉上车,带离酒吧。
四人当晚将洪某带至 XX 水泥厂仓库。其后,石某某(男,38 岁)对洪某进行殴打,高某(男,34 岁)欲对其实施强奸。
只是高某在实施犯罪行为过程中,仓库外的废弃建筑材料也被点燃。火光中,高某及仓库内其余三名男子接连毙命。火势最终引发仓库内生料罐燃爆,导致此次火灾事故。
记者最新消息,高某系我市知名企业胜龙电气集团前任高管。石某某也曾在该集团项目部担任重要职务多年,2016 年涉嫌聚众斗殴、故意伤害罪被警方通缉,至今在逃。两人因个人积怨,指使郑某将洪某骗至水泥厂,实施暴力犯罪行为,却引发了一场大火。
蹊跷的是,高某在 98 年 6 月就曾和胜龙电气现任行政总裁白某在水泥厂集体殴打过洪某。外界纷纷猜测,二十一年后,高某伙同石某某对洪某再次施暴,也是经过胜龙电气当家人白某的授意。
目前,石某某已失踪,其余事故伤者均已送往医院进一步治疗。案件已移交市刑警大队依法侦办,事故原因也在进一步调查中。
——《南山新闻》2019 年 3 月 31 日早报
“你自己看!”白烁铁青着脸,把今天上午的报纸掷到站在对面的黄臻脸上。
黄臻也不恼火,面无表情地把报纸从脸上拿下来,细细叠好,揣进口袋,垂着眼皮,不温不火地说:“对不起,白总,这次是我疏忽了,以为切了高晟三根手指,他就能学乖。”
白烁望着他低眉垂目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他那三根爪子是我要你剁的,也不能全怪你。这两个蠢货都在胜龙任过职,塔河那两个项目又在竞标的节骨眼。邢主任昨天已经找我谈过了。我把前期垫资提高到六成,他才松了口。只是人家有言在先,再有这种事,胜龙就得自动退出了。”
“水泥厂这个事儿我总觉得时间卡得太巧了。李老五的德源公司这次也在竞标名单上。”黄臻轻声说,“会不会?……”
“你是说高晟、石海龙和李老五联手?”白烁的目光微微一闪,“我知道你跟石海龙一向不对付。可他跟了老头子那么久,我还是了解他的。他和高晟就是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
“倒不一定是合作。我的意思是他俩都着了鼎盛事务所那个邹长明的道儿了。”黄臻不急不慢地分辩说,“他的调查员郑昕,也是郭平的情人。这次就是她把洪橙带去水泥厂的。
还有,我打听到石海龙事先也和邹长明联系过,应该就是邹长明让郑昕这么干的。他用洪橙引高晟和石海龙掺和进来,事后再以他们和胜龙的关系借题发挥,把您也扯进来。”
“又是这个邹长明。脱了警服还不安分,看来还没长记性。”白烁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不起。”黄臻歉疚地再次低头:“我查了几天,也没摸清楚他背后是谁。只知道他和李老五并没什么来往。过去干过十几年民警,从内勤干到外勤。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
“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干掉一名持刀歹徒,也误伤了围观群众,被督察组找上门。”白烁打断他,流利地接下去,“虽然后来对方出具了谅解书,但是公安局内部还是以枪械使用不当、误伤人民群众为由,把他给辞退了。”
“白总也知道?”
“当然。”白烁的嘴角掠过一抹讥诮的笑意。
“那您应该清楚当年他被辞退时,他的师傅杜局可是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你是说杜璇也有份?”白烁的眉头一动,目光闪现出一丝狠厉,“很好,我身边吃里扒外的家伙,真是一茬接一茬啊。我让她去公关邢璧芳,她搞不定。原来心思都用到这上面去了。”
“只是我的猜测,还不确定。得找到石海龙和邹长明才知道。”
“那就赶紧把他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知道了。”黄臻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白烁在转椅里目光一偏,落在黄臻身上:“对了,我听说他们这次绑的人就是你爸和你那个后妈?”
黄臻又点点头:“家门不幸。谁让我爸娶了那个女人。二十一年前就被她绿,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她连累。
我爸血糖和血压都不太好,控制血糖和降血压的药都没带在身上。网上的视频我看过了。那些人要是这次还玩什么二选一互杀的话,我爸肯定得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白烁咬了咬后牙槽:“这事儿要真和杜璇有关,我让她给你家老爷子抵命。”
“有您这句话,我就满足了。”黄臻抬起眼皮,仍是波澜不惊地看了白烁一眼:“生死有命。杜总跟了您那么久,天大的事,您也能兜得住。”
“兜?我凭什么要替她兜?老头子到现在也没承认他是白家的媳妇儿。那时候要不是我用想她气老头子,才不会娶她?这些年,她为了那个孩子,在背后画符咒了我几百遍,以为我不知道?等我找到邹长明,再和她算清楚。”
白烁的眉头又是轻轻一拧:“那个石海龙也不能留了,他跟了老头子那么久,知道的事儿不少。”
黄臻再次点头。
“这次不能再出什么茬子了。他们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了。里面的轻重不用我多说了吧。”白烁加重了语气。
“知道。”黄臻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
白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疲累地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黄臻看了他一眼,转身默默退了出去。
重阳路上新开了一家乐舞酒吧,这几天天天夜场爆满。今晚免门票,人就更多了。
黄臻下了班,一个人开车去了酒吧。才踏进大厅,他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得有些头晕。舞池内,几位隆胸、穿着女士服装的男性正在表演歌舞。店内的客人也以男性为主,交谈中不时表现出情侣间的亲昵。
黄臻捉住一个男服务员,报了他预订的包间号。服务生看了他一眼,会意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酒水托盘,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七转八转地走向里间带独立卫生间的一个包厢。房内的布置和宾馆差不多,摆着成套的欧式大圆床、皮沙发之类的家具,只是灯光调得很暗。
服务员拿过一个平板电脑,递给黄臻。
黄臻接过来,漫不经心地划着屏幕上一张张男人的脸。蓦地,他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上唇和下唇都留着胡髭的脸上。屏幕中的男人留着二八分的飞机油头,左耳戴着黑耳钉,眉眼有点男模胡兵的妖气。
“那个……他说了好几次,想见你。”服务员在旁边轻轻嘀咕了一句。
黄臻微微点头。
服务员会意地收回电脑,转身出去。
十几分钟后,房门轻敲了几下。
黄臻这时已经洗完澡,用浴巾擦着发梢,从浴室走出来。
“门没锁,进来吧。”他朝房门口,冷冰冰地说。
一个男人推门进来。肤色虽不算白,五官生得倒也算俊秀。身材偏瘦,腰身比一般人长些。他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是怔怔地望着黄臻。
黄臻瞄了他一眼:“进来啊,又不是头一次了。关上门。”
男人这才满脸拘谨地走进来,反锁上门。
包厢的电视里在放刘烨和胡军演的《蓝宇》,胡军正对刘烨说——好想抱抱你啊。男人一眼瞅向电视屏幕,面上微微一红。
“去里面洗一下吧。”黄臻半裸着上身,裹着浴袍,在电视对面的圆床上坐下。
男人没进来前,他就把房内的几盏灯都关了,只亮着两盏幽蓝色的地灯。此刻,他的脸陷在那朦胧的蓝色光晕里,男人有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还是乖乖走进洗手间,几下扒了衣服,打开莲蓬头。
等他出来,服务员已经送来几样糕点和两瓶黑方威士忌,摆在茶几上。
黄臻倒了两杯威士忌,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男人顺从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黄臻举起酒杯,和男人对饮。喝完,黄臻把手搭在男人的后颈部,面对面地轻轻摩挲着那里的肌肤。
男人头发没擦干,发梢不断有水珠滴下来,顺着耳根一颗颗地滑向胸口,黄臻凝视着那几颗水珠,温柔地低下头。
男人的浴袍下面渐渐有了动静。他捧起黄臻的脸,也捉住他的嘴唇。两个人向后滚倒在床上。
在最后一波颤栗来临之前,男人感觉到黄臻突然全身发颤,抬起头,看见他的双眼上翻,牙关紧咬,嘴角还淌出一行白沫。
男人吓得满屋子乱转,最后总算在茶几上找到一个不锈钢汤匙,走过去使劲儿掰开黄臻的嘴,把汤匙插入他的后牙槽。
黄臻紧咬住汤匙,呼吸急促,不停喘着粗气,眼睫毛和脖子都在不停抖动。男人又找来一条毛巾,给他擦拭唇角,大拇指紧按住他的人中。几分钟过后,黄臻的呼吸才稍微平稳了些,双眼不再上翻,重新聚焦,紧盯住男人,眼里满是恐惧和痛苦。一颗泪珠无声无息地从他的眼角簌然滑落。
四十分钟后,黄臻重新洗了把脸,穿好衣服,瞄了一眼仍坐在床上看电视的男人,问:“你到底多大了?”
男人面上又是微微一红:“36 了。”
“我猜也是。”黄臻难得地笑了笑,停了一下又问,“酒吧的人说你想见我?”
男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窘迫又讨好地点了点头。
黄臻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当面谢谢你。”男人局促地笑了笑,“上次你怎么给我那么多钱?”
“我喜欢啊。”黄臻快步走向他,在他身边坐下,摩挲着他的耳根,缓缓地说:“因为你不是那种我发病的时候,只会摸走我钱包的人。”
“哦,你说这个啊。”男人如释重负地说,“小时候我表弟就有羊角风,我见过我姨妈怎么弄。你怎么会有这毛病的?”
“嗯,八岁的时候摔了头,没治好。不过平时一般不发病,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觉的原因。”
“我说呢,上一次你还好好的,吓得我还以为是我刚才太猛了。”
“你是太猛了。”黄臻低下头又吻住他。这一次,他们都比方才更加放松,也更加投入。黄臻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寻找主人的白马,直冲前方,去迎接一波又一波的颤栗和激情。
好半天,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黄臻在男人耳边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瑾。诸葛瑾的瑾。”
黄臻凝神看向他:“哦,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张瑜?”
张瑾不解地点点头:“是啊,你认识我妹?”
黄臻的脸色一冷,淡淡地说:“不认识。但我看过她杀人的视频。”
张瑾长叹了口气:“我妹把这个家坑惨了。我爸给她气病了,做手术花了好几万,她每个月住在福康的治疗费也要好几千。本来我每天出去画画,多自在。搞得现在一把年纪还要出来,都是被她害的。”
“也许你要谢谢他,不然怎么能认识我。”黄臻已经站起身,穿好衣服,递给张瑾一个信封:“拿去买点好衣服,信封上是我的号码。以后不用来这里做了,我每个月都会给你的。”
张瑾接过钱,望着硬邦邦的信封,小猫般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周前,住在福康疗养中心的张瑜,还不知道哥哥为了筹钱,会遇到一个决定他后半辈子的人。一只蝴蝶闪动翅膀,就能卷起飓风,何况是一个人的选择呢?天意本就是人心的选择。所谓的结果也不过是人为的因果罢了。
张瑜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桌前,脸上能看见两三道明显的血痕,像是用手抓破的。她低头玩弄着握在手中的一个模型。模型只有钢镚大小,基座上站着一对小情侣,女人的手放在男友的小腹,模样有点像张瑜自己。
“郭平,看这是什么。”她把模型放在嘴里吹着气,又举过头顶做出飞翔的姿势,“飞了飞了,我们都飞走喽。你也飞走,我也飞走……”
“张瑜,有人来看你了。”一名护士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女人眉眼清丽,身材纤瘦,穿着最新款的品牌套装。
“郭平,你又来啦。”张瑜望着女人,亲昵地咧嘴傻笑。
“我不是郭平。我是郑昕。”女人纠正她。
张瑜有些迷惑地呆望着她,足有两分多钟的时间,她的目光才逐渐聚焦,高兴地喊,“你是郑昕,你来啦。”
“她居然能记得你的名字,真不错。”护士在边上叹了口气。
“对,我是郑昕。”郑昕点点头,对张瑜又重复了一遍。
张瑜忽然停住,盯着郑昕,怯生生地又喊:“嫂……子……”
“错啦,不是嫂子,是你的朋友郑昕啦。”护士对张瑜大声说。
“没关系的。这里有我就好,您忙吧。”郑昕不介意地摆摆手,在张瑜边上坐下,把手里提的一兜橘子拿出一个,剥了给她吃。橘汁顺着张瑜的嘴角流出来。郑昕在桌上扯了纸巾给她擦。
“你真好!”张瑜露出大牙,冲郑昕笑。
见她状态还算稳定,护士这才转身出去。郑昕剥完橘子,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稻穗头发、海魂衫的小男孩布偶,递给张瑜:“送给你的!”
“啊,真好看。”张瑜接过来,像是很喜欢。抱了一会儿,又举过头顶做出飞翔的样子,“飞喽飞喽,我们都飞走喽。你也飞走,我也飞走……”
“张瑜,过一阵子,我就不能来了。你要帮我保护好娃娃啊。他是你的宝贝儿子,你是她的妈妈,不能让人把他抢走了哦。”
“我要保护好他,不抢走啊,我是妈妈……”张瑜重复说。
郑昕放心地舒了口气,一抬头,却看见窗外隐约闪过一张脸。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张望。张瑜住在三层楼。外面只有楼下的一片花丛,并没看见什么人。
看花眼了吧,最近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郑昕自嘲地摇摇头,将窗户重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