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上来的晚,没有抢到座位,只能站着。吊环扶手太高,林望秋虽然能够到,但抓久了手酸。原本她是在一个柱子旁边,靠着它还能站稳。但是后来转站上来了不少人,她和江待被挤到了两排座位的中间,只能靠上方的吊环支撑身体。她刚将手从吊环上松下准备换另一只手再接着坚持,地铁一阵摇晃,她整个人重心不稳,下一秒就要摔倒。突然她原本抑制不住要后倾的身体因被人抓住了手腕而又前倾了回来,站稳后她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脸忍不住烧了起来。
商场三楼便是影城,tຊ四人吃完火锅刚好可以上楼看个电影。
元旦档新上了好几部电影,类型不一。
“咱们看哪个?”
吴茗笙挽着林望秋,看着售票前台上方高悬的、滚动着各电影场次信息的电子屏问。
电影院在售的电影有两部爱情片,《前任攻略》和《等风来》,一部动画喜剧电影,《太空熊猫历险记》,还有徐峥的《无人区》以及一部看起来偏正能量的《救火英雄》。
林望秋看了半天也没决定好要看哪一部,转头去问江待和何魏然:“你们有想看的吗?”
何魏然一进影城就被《救火英雄》的电影海报给吸引了,当即就说:“我要看《救火英雄》。”
吴茗笙第一个反对:“我不看这个!”
“那咱们各看各的。”何魏然没所谓,转头去招呼江待,“待哥,咱们买票去。”
江待闲闲地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和你一起看?”
何魏然:“那你要看什么?”
他本来还想说既然江待不想看《救火英雄》那他干脆也不看了,随江待看一样的。
但下一瞬江待却看向林望秋,垂着眼皮假装随口一问:“你看什么?”
何魏然:算我一厢情愿!算我自作多情!算我自作自受!
突然被问到,林望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其实挺想看《太空熊猫历险记》的,但怕其他人因为觉得幼稚而没有看的欲望,于是含糊其词:“我都行。”
吴茗笙想看爱情电影,眨着星星眼问林望秋:“看《等风来》怎么样?有倪妮耶。”
林望秋很好说话,微笑着点头:“好呀!”
吴茗笙又问江待和何魏然:“我们俩看这个,你们呢?”
“我们俩大老爷们才不看爱情电影,待哥,咱……”
何魏然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人勾住了脖子。
“我们也看这个。”江待拉着何魏然到售票前台,“买票吧。”
何魏然:合着我的意见就完全不重要是呗?
元旦期间看电影的人很多,他们买票选座时正是电影票售卖的高峰期,因此座位所剩无几。
四个人的座位分布在两排,林望秋和吴茗笙挨坐在后排,江待和何魏然的座位在她们正前方。
电影开场前要放几分钟的广告,四人各自找到座位坐定。林望秋刚坐下,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过了几秒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匆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黑暗的电影院里没有一点儿光线,手机屏幕的光亮就显得格外大。
看清来电人的备注名后,林望秋愣了会儿。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秒后她才回过神,对吴茗笙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吴茗笙收腿给她让开道儿,提醒道,“那你快点儿回来啊,电影快开始了。”
“嗯。”
林望秋没再多说,怕手机一直响会影响到电影院里的其他人,匆匆忙跑了出去。
林望秋在影院里的女厕所里接起电话,小声开口:“妈?”
她声音异常地小,邵嫣奇怪地问:“殊殊,你在哪儿呢?”
“我在电影院的卫生间里,今天和朋友出来看电影。”林望秋解释。
“哦!”邵嫣点点头,声音明显轻松不少,“出来玩玩也好,你老闷在家里话都闷少了。那我长话短说,你赶紧回去看电影。”
“嗯。”林望秋乖乖应着,不用想她也知道邵嫣要说什么,无非是查林庭丰的岗。
果不其然。
“你爸元旦回家陪你了吗?”邵嫣的声音听着有一丝不自然,但因隔着电话,林望秋也没发觉。
“回了,爸爸特地赶回来的。”林望秋诚实道,“本来要陪我出去吃饭的,但我朋友临时约我,就没吃成。”
邵嫣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他放你这么多回鸽子,你放他一回也没什么。”
林望秋忍不住替林庭丰说好话:“爸爸没有放我鸽子……”
“你别维护他,他平常在不在家、有没有陪你我清楚得很。”邵嫣没好气道,“我懒得再扯他的那些烂账。反正你马上也高三了,到时候直接来英国,我也不用总是担心你。”
“妈!”林望秋急促地喊了一声,邵嫣那边一顿,过了会儿才问:“怎么了?”
林望秋咽了咽口水,哪怕邵嫣此刻远在大洋彼岸她也格外局促不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邵嫣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就是……”
林望秋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勇气将话说出口。最后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算了,我下回再和你说吧,电影快开始了。”
“哦,对了。”林望秋在挂断电话前还不忘补充,“元旦快乐呀,妈妈!”
电影开始了林望秋还没回来,吴茗笙低头将手机亮度调暗,正打算给林望秋发消息催她回来,坐在她斜前方的人忽然转身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吴茗笙从手机里抬头,在黑暗里对上江待那双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也极易捕捉到的桃花眼。
她无声质问他,等着他的下文。
“咱俩换个座儿。”江待右手搭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吴茗笙看向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突然明白了江待的意图,护崽子一般,“我不换。”
江待眯了眯眼,吴茗笙莫名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身上窜起一股冷意。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江待像是妥协了,朝吴茗笙招招手。
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怎么了?”
江待:“问你个问题。”
吴茗笙警惕地靠回到座位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
江待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再说不知道。”
吴茗笙:“好吧,我知道。”
江待:“……”
“你给客观评价评价,”江待问了个不相干且听起来挺荒诞的问题,“我模样如何?”
听到这里,连何魏然也忍不住趴到椅背上,表情愕然:“待哥,你禽兽啊!这么自恋的问题也问得出来?”
江待将他脑袋给摁了下去:“你说你的。”
不知道他问这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吴茗笙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客观地回答:“上乘。”
这回答令江待满意,唇角微扬接着又问:“那身材呢?”
“这个……”这是她能知道的?吴茗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过啊……”
江待:“……”
何魏然:“……”
江待:“那说身高。”
吴茗笙脱口而出:“高挑!”
“成绩呢?”
“拔尖!”这两个字她说得掷地有声。
“那我在男人堆里也算拔得头筹,得个‘绝世好男人’的称号不勉强吧?”江待丝毫没有因为这自大到烫嘴的话而有半分不好意思,语气自然的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勉强,不勉强!”吴茗笙“嘿嘿”笑。
何魏然实在受不了江待神色如常地说出这么自恋的话,俩眼珠都快冒出来了:“不是吧,待哥。要不要这么自恋?知道你优秀,这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有必要再当着我和我妹的面儿秀我们一脸?再说小学妹又不在,你秀给谁看啊?”
他的脑袋再次被江待按了下去,这次还附带他微怒的警告:“你再多说一句,我不介意待会儿再多陪你看一场电影。到时候你说个够,我都听着。”
他收拾完何魏然这边,又抬起头看向吴茗笙,嘴角的笑在吴茗笙看来怪瘆人的。
秋秋,你快回来吧!
吴茗笙在心里哭喊。
“既然这样,”江待接着刚才的话说,“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追林望秋你不给撮合撮合?”
原来他绕这么大个弯子是为了证明他配得上她家秋秋?
明白这层意思的吴茗笙顿时又觉得江待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心里对他的那点儿恐惧很快就荡然无存,一脸八卦地笑着:“你真在追秋秋啊?”
“对。”江待不假思索地承认。
原来吴茗笙也只是猜测,顶多就是觉得江待对林望秋有些许好感,没想到江待行动力这么强,这就开始追人了。
何魏然也是惊讶不已,正想开口发出点儿感慨,思及江待刚才警告的话,又悻悻将张着的嘴给闭上了。
“怎么样,现在还换吗?”江待盯着吴茗笙气定神闲地问,但吴茗笙觉得他更像是在盯着她身后的座位。
“换呀,换呀!”
她丝毫不扭捏,爽快答应后迫不及待地就离开了座位。
江待默默勾起一丝得逞的笑。
林望秋打完电话回来时,看见自己座位旁的江待,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走错排了。看到前面专注看电影的吴茗笙和何魏然才知道自己没走错。
她穿过江待,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看了半分钟电影后终于沉不住气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和笙笙换位置了?”
“嗯。”他淡淡回应,好像被电影给吸引了,眼睛看着大屏幕,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说前面看得更清楚一些。”
吴茗笙肩膀抽了抽。
当我tຊ听不见是吧?
林望秋“哦”了声,没怎么怀疑,回到原本的位置专注看起电影来。
她是想好好看电影的,但不知道是电影情节太过无聊,不够引人入胜,还是因为身边人的存在感太强,林望秋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到电影上,总是不自觉往江待那边瞟。
他倒是看得认真,基本上做到了目不斜视。
江待整个人懒散地靠在红色的座位上,比其他人坐得要低一些,比起看电影,他看起来更像是来睡觉的。除了偶尔换下姿势,他那边基本没什么动静传来。林望秋却是如坐针毡,一会儿靠到椅背上,一会儿又坐直,总之就是怎么坐都不舒服、不自在。
“还看不看了?”像是被她影响到,江待敲了敲他们座位中间的扶手,语气却没有不耐。
林望秋又调整了下坐姿,嘟囔道:“看啊!”
“看就好好坐着,别动来动去的。”他也坐直了身体,嘴角漾着笑,“你这翻来覆去的,我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了,还怎么看电影?”
那你呢?你还不是搞得我没心思看电影。
我说什么了。
林望秋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
一直到电影结束散场,林望秋都不知道这部电影到底讲的什么,只知道是倪妮和井柏然主演的一部现代爱情电影,其余一概不知。
看完电影天色已晚,四人直接坐地铁回家。
吴茗笙和何魏然家都在文渊街,先江待和林望秋一站下车。
地铁上人挤人,几乎是水泄不通。吴茗笙他们那一站与终点站只隔了两站,但他们下去后地铁上仍然有很多人。
他们几人上来的晚,没有抢到座位,只能站着。
吊环扶手太高,林望秋虽然能够到,但抓久了手酸。原本她是在一个柱子旁边,靠着它还能站稳。但是后来转站上来了不少人,她和江待被挤到了两排座位的中间,只能靠上方的吊环支撑身体。
她刚将手从吊环上松下准备换另一只手再接着坚持,地铁一阵摇晃,她整个人重心不稳,下一秒就要摔倒。
突然她原本抑制不住要后倾的身体因被人抓住了手腕而又前倾了回来,站稳后她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脸忍不住烧了起来。
江待抓着林望秋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胳膊上:“抓着我。”
林望秋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地铁继续平稳开着,窗玻璃上映上江待情难自禁的笑容。
出站后还要走一段路才到家。
晚风轻拂,林望秋的头发被吹乱,但她暂时没心思去理头发,一直想着羽绒服口袋里的那个东西,手指也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着它。
忽然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她眼前黑了一秒,接着就感觉脖子被缠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她那条被何魏然说娘的白色围巾。
江待替她将围巾戴好,又将她面前纷飞的发丝别到耳后,噙着笑问:“想什么呢?”
林望秋从厚厚的围巾里抬起脑袋,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江待继续笑着,大方任她打量。
“江待。”眼看快要到家了,林望秋决定将那个东西拿出来,“我有东西给你。”
“嗯?”他意外地一扬眉。
“我没有吊着你。”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被她攥了很久的纯银素戒,抓过江待的手郑重地放到他手心里,“我妈告诉我,她当初追求我爸的时候就是送的这枚戒指。她说我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了,也送这枚戒指给那个人。我不是不想给你买新的戒指,只是这个戒指意义非凡,所以我想把它送给你。”
初雪在静谧的夜里悄无声息地融化着,一如某种微妙却让人心驰神往的情绪在无言地弥漫。清冷皎洁的月光映在白晃晃的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冷霜。万籁俱寂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动静,霎时间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江待眼睫微动,眸色暗淡地盯着某处。
见他半天没说话,林望秋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和他解释起白天的事情:“当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才没正面回应你的话。但其实我心里早就给出答案了,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着怎么把戒指给你,你别生气了。”
不知道是自己哪个举动让她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好像在生气,江待忍着笑反问:“我,生气?”
“对啊,你下车后就一直板着脸。”她小声地控诉。
“我有吗?”
“有。”她还挺气的,嘴巴小小地撅起。
“那我道歉。”江待拿她没办法,只能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这个话题揭过。
他拿起手心里微凉的戒指,举到月光下细细瞧了瞧。
戒指简单得没有一丝装饰,只有内圈刻了三个意大利斜体小写字母:ltf。
尽管这戒指看起来像是个二手的,但江待还是心情大好。他朝林望秋伸出手,散漫又自然地说:“替我戴上吧。”
林望秋接过戒指,思考了几秒后将戒指戴到他修长的中指上。
但是这戒指内径好像比江待的中指要宽了一点儿。
林望秋和江待面面相觑。
她抬头,冲他扬起一个略显尴尬的浅笑:“要不,你凑合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