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喜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世子爷英明神武,明若观火,外面许多人想在燕王府当差都没那个福气,云喜是走了天大的运气,才能在燕王府伺候世子爷,伺候王妃娘娘,各位公子小姐。”谢如晦莞尔,点头道:“说得蛮好听的,下次记得多说点。”云喜面色羞赧,闷闷地不想接他的话,谢如晦把最后一句写完,喊她过去,把笔递给她,只道:“至少写上十遍。”云喜心头一窒,只想晕厥过去,要她写上十遍,不得拿了她半条小命。这得要写到猴年马月都写不完咯——
云喜大惊,瞳孔骤缩,红红的眼眸对上身侧的男人。
他的左手搭着一件藏蓝色织锦蚕丝披肩,脸上甚是冷漠地看着她,勾唇说道:“嗯?谁是你的十二哥哥。”
云喜气息不稳,敛了敛眸色,生搬硬套地说道:“十二哥哥是一只鹦哥,能说人话,俏皮得很。”
谢如晦问道:“你何时养了一只鹦哥?”
云喜忘了行礼,忙站起来,朝他微微施福礼。
刚一弯身,却被谢如晦一把扶住手。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此时此刻的云喜,她未施粉黛,眼角、鼻尖、脸颊都有些发红,头上没带任何发饰,油油亮的黑发垂在身后,因为身体的起伏,发丝轻轻掠过他的手臂,亦然像羽毛拂过他的心脏,登时浑身陡然一僵,目光凝着她道:“你身体还未痊愈,不必行礼。”
云喜那双潋滟妩媚的眸子,闪过一丝愕然。
她垂了垂羽睫,娓娓说道:“是乐府一位谈吐风趣的乐师养的,世子爷还未归府时,王妃娘娘曾请了乐府的舞蹈老师教小姐们跳《兰陵王入阵曲》,其中有位乐师带了他家的十二哥哥过来,私底下逗得我们前俯后仰,乐乐大笑。”
燕王妃确实曾请了舞蹈老师教二位小姐跳《兰陵王入阵曲》,也确实那位乐师养了一只鹦鹉,至于名字叫什么,她倒不知道罢了……
谢如晦深邃如墨的凤眸盯着她,咬一咬后槽牙,故作深沉道:“你可知欺瞒世子,会有什么后果?”
云喜眼睫微颤,闭了闭眼道:“奴婢……怎知世子爷对欺瞒的人会有什么惩罚。”
谢如晦沉默了下,把手上的一袭披肩直接丢在她的头上,“披上罢,随我一道进殿。”
云喜把盖在头上的披肩扯下来,胡乱地给自己披上,壮着胆子问道:“世子爷,您不就寝吗?”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寂静无声。
云喜抓耳挠腮,心里暗道,完了完了,又在雷点上狂踩!
相比谢如晦那雕梁画栋,堆金砌玉的寝室,她反倒喜欢自己的小陋室,朴素淡雅,小而温馨。
谢如晦哂笑道:“你不也还未歇息。”
云喜:“奴婢这就回去歇息。”
谢如晦沉声笑起来,“我话已出,你觉得你还能回去歇息?随我进殿,替我磨墨罢。”
云喜不敢看谢如晦的脸色,心头生惧,亦步亦趋地跟他走进殿内。
谢如晦走到案台前,拿起昨日她写的字,凝神看了少顷,“人人说朽木不可雕也,你这块朽木还能再雕一下。”
云喜有些恼,被谢如晦说是朽木,气不打一处来,站在一侧生闷气。
谢如晦复又道:“你过来罢,站我旁边,我重新写一首诗经里的《风雨》,写完你拿去临摹。”
云喜慢吞吞地踱步过去,拿起墨块,在端砚上顺方向研磨,“世子爷,奴婢没有想过要当书法家。”
对她来说,练一手好字又如何,她大字不识几个,光看这首诗,也不明白其中含义。
与其让她半夜练字,不如让她回去躺在床榻上,做个美梦,爽快得多。
谢如晦蹙了蹙眉,伸手敲她脑袋,“你的字丑得不忍直视,若不勤加练习,日后怎么当府上的一等大丫鬟。”
云喜缓缓抬眸,挤出个比平日里还难看的笑容,“奴婢没想过要这般长远的事。”
今儿个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让她想日后的出路。
她的出路难道只有两条路tຊ可走吗?
像金桂姑姑,徐姑姑那般,当上一等大丫鬟,留在府上,继续效力,亦或是年龄一到出府嫁人……
像红杉、金桂她们说的那般,运气好兴许能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或是权贵之人做依靠,运气稍差只能嫁歪瓜裂枣,鳏夫老夫。
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谢如晦转头,看向她,“难不成,你存有异心?”
云喜只觉他看过来的目光很灼人,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声音平静地道:“奴婢说过,会忠于燕王府,尽心尽力伺候各位主子。”
谢如晦拿眼瞧她,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哪能逃得过他的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当我是小孩,这么好糊弄?”
云喜急忙摇头,“没有没有,世子爷英明神武,明若观火,外面许多人想在燕王府当差都没那个福气,云喜是走了天大的运气,才能在燕王府伺候世子爷,伺候王妃娘娘,各位公子小姐。”
谢如晦莞尔,点头道:“说得蛮好听的,下次记得多说点。”
云喜面色羞赧,闷闷地不想接他的话,谢如晦把最后一句写完,喊她过去,把笔递给她,只道:“至少写上十遍。”
云喜心头一窒,只想晕厥过去,要她写上十遍,不得拿了她半条小命。
这得要写到猴年马月都写不完咯——
谢如晦淡然微笑,“写完才能回去歇息。”
云喜僵住,抬眼看他,顶着一张轩然霞举、俊美翩翩的脸,说着杀人诛心的话!
“若在耽搁时间,睡不了的是你,不是我。”他左手给她拿起一张新的宣纸,铺在案台上,笑着说,“还有,我可不想再看你那七扭八拐的字。”
云喜气得只想跺脚,她敢怒不敢言,但还是又怂又不怕死的提了一嘴,“奴婢……奴婢可以临摹一半吗?”
谢如晦轻呵一声,正色肃容,命令式地道:“不准!想都别想。”
云喜呼出口气,不情不愿地接过谢如晦递过来的笔,毛尾沾了沾墨水儿,弯下身段,聚精会神地一字一字地临摹。
这一回比上一回进步了一点点,但在谢如晦眼中远远不够。
谢如晦转过身,站在后面的置物架上,逐一观摩架子上盛放着的奇珍异宝,看多了丑的东西,需要观赏一下美的事物。
云喜刚写完一行字,好奇心上头,问道:“世子爷,这首诗讲的是什么?”
谢如晦问她:“你已经写了好几回,你觉得是什么个意思?”
云喜抿唇,按照自己的理解,如实道:“又是刮风下雨,又是鸡叫不停,不但如此,还特别开心,好奇怪的诗……”
谢如晦摇了摇头,暗暗叹息一声,原以为朽木细心雕刻一下,或许能成为惊世之作,现在看来朽木真真不可雕也!
他沉吟片刻,说道:“罢,你先临摹五百遍,若读不懂,不知晓,我再告诉你这首诗的含义。”
云喜听罢,脑袋如遭最猛烈的雷劈,轰隆隆,轰隆隆——
把她劈开两半!
身子险些站立不住。
看着宣纸上的字开始有些模糊不清,讪讪地道:“世子爷,您是在逗奴婢罢,五百遍是否有些多了……”
谢如晦笑容满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因赌气,微微嘟起的嫣红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尚未察觉的逗弄,“不多,对你来说还少了呢。”
云喜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明明今夜是思念家乡,回忆往事的宁静时刻,现在反倒被可恶的谢如晦抓去练字,她此生污点怕不是现在这一时刻罢——
谢如晦顺着她的目光,抬头一看,夜色浓稠,星辰满天,一把似镰刀般的冷月镶嵌其中,月华轻柔如水,虽不是一轮圆月,却比圆月美丽,他低声说道:“月亮总会引人遐想,可想始终是想,恍若镜中花,水中月。”
这下,云喜倒听明白他的意思,通俗一点,叫她死了一条心,不要想不可能的事!
她握了握毛笔,咬牙切齿地继续临摹他的字帖。
当她写到第十遍时,身体的疲困之感渐渐涌了上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睁圆了眼去写每一个字。
直到宣纸上的字出现重影,脑袋昏昏的,她才抬头去看谢如晦,发现谢如晦不在偏殿,便放毛笔,找来一张木凳子坐着,双手趴在案台上,双眼眨了眨,暗暗念道:只睡一会会儿,一会会儿就好……
直到翌日一早,云喜被一道尖叫中带着质疑的审问声给吓醒!
云喜扶着睡眠不够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抬头去看,发现眼前站着几位身穿绫罗绸缎,模样姣好的女子往她这边看来。
猛地坐直身来,意识开始回笼,昨晚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便直直地起身给各位小姐行福礼。
为首的谢馥君面露难色,她从未见过披头散发的婢女,身上披了大哥的披肩,不但如此,还胆敢在大哥的案台上睡觉!
若传了出去,大哥的声誉,名誉往哪儿搁?
她眼神犀利地挑眉,质问道:“我大哥在哪,你怎么会在大哥的案台上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