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盯着白鸽看了半晌,肯定地说:“没有。”夜色四合,贾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三次方还在碳锅鸡店里当跑堂,贾楠过去看了一眼,这家伙居然有了笑脸。那就让她再多待一会吧。她跟李建功打了个招呼,说等11点店里关门的时候再来接三次方。李建功让她赶紧滚回去洗澡,就几步路,到时候他把人送过来。出租屋里冷得像冰窖。贾楠打开了浴霸,打算等温度上去了再洗。等待的时候,她又开始拨打那个号码。
在保安和医生赶来之前,贾楠和胖组长在地下室对峙了十来分钟。胖子躺在肮脏的瓷砖上,一边哭一边承认自己是去挖东西的。
“是刘哥叫我去的,那房子是他作的地基。他说灌筑的时候有东西掉进去了,有个大概方位叫我挖出来。可是……可是……”
他伸出左手想擦鼻涕,脸疼得下不去手:“我真不知道那是朱建华的照片啊。”
朱建华,就是照片上挨着白鸽的那个男孩。
“你为什么说他是自己寻死?”贾楠打断他。
“我……他就是想不开嘛。”
胖组长说,他是初中认识朱建华的。他是八陵县六中的,朱建华在四中。
那时候流行打电子游戏,两个学校中间就有一个很大的电子游戏厅。胖子那时候沉迷打拳皇,恨不得都天天泡在里头。
可他家里不富裕,买游戏币的钱都得从饭钱里抠,打了游戏就没钱吃饭。那段时间他天天早上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他家里不富裕,买游戏币的钱都得从饭钱里抠,打了游戏就没钱吃饭。那段时间他天天早上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游戏打得特别好,有一回和人单挑,接连赢了十来把。那男生气不过叫了人来打我,来的人里就有朱建华。”
那一次胖组长没吃早饭,再加上没有准备,被人揍得掉了一颗牙。但他毕竟体格大,豁出命去压着对方的领头人打,那人还是个近视眼,最后被拉开的时候,那幅眼镜都碎成了渣。
“那人就是刘哥,朱建华是跟着他混的。后来我们就认识了,刘哥很欣赏我,不打不相识嘛。”胖组长的表情有点恍惚,对他来说这是件非常值得夸耀的事。
“后来我们就经常在一起打游戏,每次都是朱建华花钱,刘哥也出过,不过次数不多。”
胖组长说,朱建华是个瘦麻秆,人很猥琐,那俩眼整天跟着女人跑。当胖子还只知道打游戏的时候,他就经常往录像厅里钻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开放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大地。人们的娱乐方式也比以前多,就算是八陵县这样的小县城也兴起了录像厅和影碟店。
那时候家里有影碟机的不多,大多数人都会到录像厅里消遣。什么香港大片好莱坞大片,只要杂志上有的,大部分都能在录像厅里看到。
那时候家里有影碟机的不多,大多数人都会到录像厅里消遣。什么香港大片好莱坞大片,只要杂志上有的,大部分都能在录像厅里看到。
在这些片子当中,有一些比较特殊,只能在晚上 10 点之后放。朱建华就热衷于看这种片子。
这也是胖子最讨厌他的地方,朱建华只要一开口,三句话之内一定会扯到那方面去。胖子开窍晚,满脑子只想打游戏,上了初三之后就逐渐不再跟他出去玩了。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朱建华来找过我。他说他找到了个能弄事儿的地方,问我去不去。”
“弄事儿?”
这个词儿让贾楠有点反应不过来,但一看胖子的表情,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了,你接着说。”贾楠有点恶心。
初三,那也就 15、6 岁吧?这可是未成年啊。
胖子没去,倒不是不想,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他不知道朱建华到底是去哪儿“弄”的。问起来他就呵呵笑,脸上的青春痘都泛着红光。
胖子没去,倒不是不想,实在是没那个胆子。他不知道朱建华到底是去哪儿“弄”的。问起来他就呵呵笑,脸上的青春痘都泛着红光。
“后来我就没再见过他,刘哥倒是见了几次。他说朱建华迷上弄那事了,天天找他借钱。他把他们班的学生几乎借了一遍,有个女生的自行车还被他偷走卖了。那女生找到朱建华家里,他妈和他姐还护着他,把那个女生好一顿骂。”
到了放暑假的时候,朱建华终于闯祸了。
他把刘哥新买的bP机偷走了,那是刘哥上中专,家里人给的奖励。这下惹恼了刘哥,他找到胖子说要教训教训朱建华。
胖子以为要找几个人去堵着朱建华骂几句,不料刘哥却说只要他们俩就行:“要人赃俱获,引蛇出洞。”
所谓的引蛇出洞就是给刘哥的传呼上留言。用的是特别暧昧的句子,什么小心肝想你了等你回电话。刘哥找了一个女生,等朱建华回电话的时候,就让这个女生嗲着嗓子把他约出来。
约定地点是护城河边的小树林,那地方从前就是小年轻约会的圣地。前面是平川大河,背后是芦苇树林,风景确实很好。
斜阳西沉,朱建华如约而来。暑气蒸腾,这傻子居然穿了他哥哥的西装,热得满脸都是油汗。
斜阳西沉,朱建华如约而来。暑气蒸腾,这傻子居然穿了他哥哥的西装,热得满脸都是油汗。
他在林子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又掏出bp机看。还没等他收起来,胖子就冲出去了。
他把编织袋套到朱建华的头上,刘哥抢回了 bp 机。俩人把朱建华摁在地上踢了几脚,本想这就可以了,谁知朱建华杀猪似的叫,边叫边骂娘。
这窝囊废连骂人都全和女人有关。他看不见是谁打了他,就把打人者的女性家属骂了个遍,各个都和他“弄”过。胖子本来还想挖苦他,听着听着就恼了,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那一脚正中朱建华的裆下。
杀猪似的惨叫吓住了胖子,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满地打滚儿的编制袋。
那天的晚霞非常漂亮,照得河水一片通红,岸上的三个人也变成了红色。只不过两个人站着,另一个躺着。
“他死了吗?”
其实贾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贾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出乎意料,胖子连连摆手,似乎是要甩掉那声凄厉的嚎叫。
“没有,我和刘哥跑了。后来听说他被送去了医院,再后来我就去上学了。我上的技校,没跟他们在一起。”
“即然他没死,为什么刘哥要把这张照片藏起来?而且你干嘛一看到照片就跑?”
胖子吸了下鼻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本来这事都过去了,可是后来,他想不开,自杀了。”
“自杀?”
“就……大概半年之后吧,那小子喝了敌敌畏跑到火车道上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人都臭了。”
“这跟藏照片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昨天才听刘哥说的。他说朱建华当年留了封遗书,是他给藏起来了。那封遗书上说他是被人踢坏了,做不了男人才要去死的。他罗列了一大堆怀疑对象,我们俩的名字也在上面。”
“我也是昨天才听刘哥说的。他说朱建华当年留了封遗书,是他给藏起来了。那封遗书上说他是被人踢坏了,做不了男人才要去死的。他罗列了一大堆怀疑对象,我们俩的名字也在上面。”
胖子满脸颓色:“昨天刘哥突然跟我打电话,说他刚刚想起来,那封遗书之前干活的时候掉进了地基里。我怎么知道里面会有照片啊。警察同志,我真没杀人,你让我看看那封遗书行吗?”
他张嘴欲嚎,贾楠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说这里面有遗书?”
“对啊,刘哥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这个刘哥,他人在哪?他也是做你们这一行的吗?”
胖子摆手:“不是,他家好像挺有钱的,有自己的生意。唉我也不清楚,自从河边那件事之后,我就没敢再联系过他。不知道他怎么有我电话的。”
“把他电话给我。”
“好,好。”
胖子一只手在兜里掏了好久才摸出来手机,贾楠记下电话,从背包里掏出那块肮脏的被单布:“你见过这块布吗?”
“这啥呀?”
“这啥呀?”
他一脸莫名其妙。贾楠收起布,又晃晃那张照片:“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女生你真没见过吗?”
胖子盯着白鸽看了半晌,肯定地说:“没有。”
夜色四合,贾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三次方还在碳锅鸡店里当跑堂,贾楠过去看了一眼,这家伙居然有了笑脸。
那就让她再多待一会吧。
她跟李建功打了个招呼,说等 11 点店里关门的时候再来接三次方。李建功让她赶紧滚回去洗澡,就几步路,到时候他把人送过来。
出租屋里冷得像冰窖。贾楠打开了浴霸,打算等温度上去了再洗。等待的时候,她又开始拨打那个号码。
刘哥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不管拨打几遍都是这样的系统提示音,贾楠想了想,拨了另一个电话。
“喂,李建业,你这会儿在送客人吗?没有?那太好了,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咱们八陵县四中吧?你认识在四中上过学的人吗?最好跟咱们一届,我想找一个叫朱建华的。诶好嘞,那我等你消息。”
她抱着衣服走进浴室,老式热水器很不稳定,热一分钟就凉半分钟。贾楠赶命似的洗完澡,缩在被窝里用吹风机吹头发。
头发吹到半干,她关了机器。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鼓膜深处的轻微耳鸣。贾楠从床头柜抓过自己的笔记本,那两块布头和照片就夹在里面。
白鸽的事还没有头绪,又来了个朱建华,这算怎么回事?她揉着脑袋,半干的头发很快就成了一团乱麻。
真就是一团乱麻,她苦笑了一下。胖组长不认识白鸽,但白鸽和朱建华的合影却被人埋在地基里,还有一封不翼而飞的遗书。
塑料袋里根本没这东西。
贾楠左手揉着头发,右手无意识地搓着被单,这种不适感让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写稿子了。
贾楠左手揉着头发,右手无意识地搓着被单,这种不适感让她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写稿子了。
常年码字的人离开键盘一天都觉得少点什么,她裹好衣服走到电脑面前,想看看报社工作群里有没有什么消息。就算休假,她也习惯随时掌握报社的动态。
qq 面板里有几个头像在晃动,贾楠瞥了一眼,猛然看到一个鲸鱼头像发来了消息。
那是白鸽的 qq 头像。
白鸽发来一条消息?
贾楠飞快地双击那条灰色的鲸鱼,对话框跳了出来,时间是昨天上午 10 点。
自己发过去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你告诉我的事,我还记得。”
回复的内容只有三个字——“来找我。”
难道她还活着?
怎么找?你在哪?
她还没有从看到这三个字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手机突然响了。贾楠吓得差点摔倒,定了定神接起电话:“喂?”
“找到他了。”
是李建业,他找到了朱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