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许多田在白烟中皱起眉头。这是他一天当中第n次听到朱建华的名字了,只是想到会在白元龙的嘴里听见。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那个记者贾楠不会绕一大圈子来查朱建华。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那个记者贾楠不会绕一大圈子来查朱建华。许多田暗忖着,一面在心里记下了白鸽这个名字。另一边的白元龙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吐槽自己的姐姐。“后来她初中毕业上了个中专。我就说她这人总是跟不上时代,她上中专的那一年正好国家改革,中专毕业生不再分配工作了,倒霉吧?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不能与时俱进的事物都将被岁月淘汰——不论是企业还是人。
在白元龙看来,姐姐白鸽就是一个处处都跟不上时代的“废物”。天时地利人和,她一个都没沾上,每走一步都稳稳地落在年代后头。
“真的,她干啥都不行,我爸妈因为她可没少生气。”
水泥厂旧小区外面有一家老式卤肉店,店里只有靠窗的四个卡座,白元龙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一边大嚼着卤肉肥肠,一边跟对面的男女抱怨自己那“不争气”的姐姐。
本来许多田是打算回去的,只因为他的原则是受人之托必有结果,所以才耐着性子坐在这听白元龙闲扯。
而且他有点不放心那个叫方芳芳的。
这女人不知道是干嘛的,出手既狠又绝,他怕自己要是走了,方芳芳就不是请白元龙吃饭问话了,估计直接就手动逼供了。
他的担心很正确,方芳芳听了没几句话就不耐烦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嘎一声折成了两段。
他的担心很正确,方芳芳听了没几句话就不耐烦了,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嘎一声折成了两段。
“下面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东拉西扯,我就替债主收拾你。”
这语气一点不像开玩笑。白元龙的筷子悬在空中,塞了一嘴的肉都忘了咀嚼。他惊慌地看看许多田,又看看柜台,想找个人帮忙。
可惜这会儿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到后厨忙活去了。收音机播放着震耳欲聋的两只蝴蝶,再配上哗哗的洗菜颠锅声,就算白元龙大叫起来他也不一定听得见。
“等会儿,他的什么债?”许多田有点意外,他刚得知白元龙才 19 岁。一个 19 岁的男孩子能欠什么债?
“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好上洗手间了。他以为我是来催债的债主,就躲在里头不敢出来。我看见他的 qq 里都是催他还钱的。从几十到几千都有,夹七夹八好几万吧。”
咕噜一声,白元龙把喉咙里的那块肉咽下去了。他讨好地看着许多田,嘴角抽动得有些不自然。
怪不得他刚刚要跑,原来以为是债主上门了。许多田瞪着他:“好几万?你借这么多钱干嘛?”
怪不得他刚刚要跑,原来以为是债主上门了。许多田瞪着他:“好几万?你借这么多钱干嘛?”
“也没干嘛,就日常开销嘛。打打游戏,跟朋友吃吃喝喝。”
“你不是在打工吗?工资呢?”
打工二字戳到了少年的痛处,他伸出两只手给许多田看:“哥,您看看我的手,都泡烂了!都是我姐让我学什么美容美发,我怎么知道美发还要泡药水啊!我这手是能弹钢琴的,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那活儿我干不了!”
19 岁,美容美发。
原来白元龙初中毕业之后上了个美容美发学校,毕业包分配。
他本以为自己能像电视剧里那样身穿西装,出入高档场所。想不到学校安排的店一家比一家小,大部分都是商业街上的那种 30 平方小店。
“早上 9 点到店,晚上 12 点还不能下班。学徒每天除了给人洗头就是调配药水,那些个烫头染发的药水你是不知道有多伤手。夏天还好,冬天又凉又刺激。我这手都褪皮褪了几层了!。”
作为家里的独子,白元龙哪受过这种罪。毕业前他口袋一直就没断过钱,父母总是怕他缺钱不够花。工作之后生活品质一下子降了几个层次,白元龙肯定不适应。
作为家里的独子,白元龙哪受过这种罪。毕业前他口袋一直就没断过钱,父母总是怕他缺钱不够花。工作之后生活品质一下子降了几个层次,白元龙肯定不适应。
于是他就开始借钱。
先是跟家里亲戚借,然后又跟同学借,最后就连理发店的顾客也借。这事被店老板知道,立马就把白元龙开除了。他也不在意,干脆就赖在父母给的老房子里打游戏。
“你这么害怕债主上门,怎么连大门都不关?”许多田还是觉得很奇怪。
“没法关。”白元龙挠着后脑勺:“我把一间卧室租出去了。那个租客把大门钥匙弄丢了,还来不及配新的,我就把门这么虚掩着呗。反正这地方偏,平时也不会有人来……”
他的目光在方芳芳脸上忽闪了一下,慌忙移开了。
被注视的人倒是不介意,她瞥了许多田一眼:“废话说完了?我可以问正经事了吗?”
许多田回瞪过去,伸手表示请便。
“你 4 年没见过自己姐姐了,就一点不担心?没找着她?”
“你 4 年没见过自己姐姐了,就一点不担心?没找着她?”
终于说起了别人的事,白元龙挺直了胸膛。他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姐姐白鸽,觉得自己再怎么样也比她强。
“她有什么好找的?我爸妈老说她就是个废物,要是没有她,我们父母也不至于下岗。”
是的,父母一直是这样告诉他的。
白家父母看待自己一双儿女的眼神永远是不一样的。因为偷生二胎而失去的优渥生活让他们永远无法释怀,而这一切都被他们推到了女儿白鸽的身上。
“我妈以前老说,要是第一胎就生了我,那我们三个的日子过得好着呢。那几年水泥厂的效益正好,两口子的工资存一存能攒不少。都是因为第一胎是我姐,要不然我们也不用回老家去。”
他说的老家在八陵县南部的芝麻镇,镇子背靠大山,远离市区。当时白鸽在读五年级,厂里考虑到她的情况,允许她在水泥厂子弟小学读完小学。那两年,白鸽是借住在父母的同事家里的。
“我姐就是跟不上时代,还老是占家里的钱。按说她上初中就该回芝麻镇去读乡中了,可是她居然考上了八陵县四中。”
“我姐就是跟不上时代,还老是占家里的钱。按说她上初中就该回芝麻镇去读乡中了,可是她居然考上了八陵县四中。”
“那不好吗?四中可是好学校啊。”许多田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少年的手在桌子上一拍,然后又赶紧收下去:“好什么好!三年住校的费用和饭钱还得我爸妈承担啊。那些可都是我的钱!而且她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家里,有一年我跟我妈去抽奖,抽中了一辆自行车。我还没骑呢,她就给骑到学校里去了,然后,哼她居然给卖了!”
“卖了?”
“对啊。她说是丢了,我们都不相信。怎么可能刚骑到学校就丢了?她说是有个叫什么朱什么华的男生偷的,那人家怎么不偷别人的只偷她的?我妈说就是她给卖了。我姐从小就嘴馋,肯定是拿着卖车的钱偷吃东西去了。”
少年点燃一支烟使劲嘬了一口,动作熟练得惊人。
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许多田在白烟中皱起眉头。这是他一天当中第 n 次听到朱建华的名字了,只是想到会在白元龙的嘴里听见。
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那个记者贾楠不会绕一大圈子来查朱建华。
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那个记者贾楠不会绕一大圈子来查朱建华。
许多田暗忖着,一面在心里记下了白鸽这个名字。
另一边的白元龙毫无察觉,还在继续吐槽自己的姐姐。
“后来她初中毕业上了个中专。我就说她这人总是跟不上时代,她上中专的那一年正好国家改革,中专毕业生不再分配工作了,倒霉吧?
毕了业之后她也不想着好好赚钱补贴家里,没过两年就结婚了。那也行,反正他们两口子的钱也能补贴我们家嘛,谁知道不到一年又离婚了,连个孩子也没。这也太丢人了,我爸妈简直要被她气死,所以我们都不愿意提她。”
饶是许多田这样常年在一线工作的民警都觉得,这番话实在槽点太多。
他都有点可怜那个叫白鸽的姑娘了,方芳芳倒是不为所动,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就因为觉得女儿离婚丢人,所以 4 年没见过人也不觉得奇怪?你确定你父母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我不是说了吗,她离婚之后回家过一趟和我爸妈吵架,吵得特别凶。我爸妈被她气得进了医院,之后他们就不让我提起她了,说就当没这个人。外人问了就说是去外地打工了。”
这得吵成什么样才闹崩的呢?许多田想象不出来。
“因为什么吵架?”方芳芳问出了他心里的问题。
“那谁知道,我当时还上初三呢,不想听他们瞎咧咧,就骑车去上学了。等我一星期之后回来,我爸妈已经出院了。”
两个老人同时住院,当时的场面一定小不了。白元龙嘟囔着说你们可别去找我爸妈,他们听到我姐的名字就来气,有啥事问我就行了。
方芳芳想了想,问:“她离开家之后,你还跟她要钱?”
“她是我姐,我没钱了当然跟她要。一开始她不接电话也不回 qq,去年开始才每个月给我汇钱,都是打我卡上。诶?你干什么?”
方芳芳突然站起来,在桌子上放下饭钱,揪住白元龙的领子就往外拖。许多田拦了一下,对方乜斜着他:“带他去银行。”
最近的一家建设银行就在一个路口之外。白元龙和方芳芳在里面等待打印明细清单,许多田嫌大厅里憋闷,跑到外面抽烟。
一根烟没抽完,贾楠赶来了。
她对许警官的帮助表示感谢,许多田踩灭烟头摆了摆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活儿都是你那个朋友干的。”
既然贾楠已经来了,许多田觉得自己的任务也就差不多了。反正等转账明细一出来,根据交易序号就能查出存钱的银行网点,只要到网点附近蹲守就可以了。他跨上自行车,打算回家洗个澡。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车头,贾楠满脸歉意:“等一下许警官,你知道当年朱建华的案子里,有个叫刘哥的人吗?”
“我不是说了吗,那卷宗早就送去市局了。我们所里没有纸质档案。而且你就一个外号,这怎么查?”许多田对这个哥那个哥深恶痛绝。
“这不是外号,是名字。”贾楠摇头:“那个人就叫刘舸,百舸争流的舸。我怀疑他跟朱建华的案子有关。”
又是朱建华的案子。许多田深深地叹了口气,支好车子打算跟贾楠好好掰扯一下。
又是朱建华的案子。许多田深深地叹了口气,支好车子打算跟贾楠好好掰扯一下。
这时,白元龙拿着明细单从柜台出来,听见他们的话突然咦了一声:“刘舸?我认识啊。”
俩人一起看他,白元龙缩了缩脖子:“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真的认识一个叫刘舸的,她是我姐的前男友。”
前男友?白鸽的前男友?
不等贾楠细问,自动门再次打开,方芳芳拿着清单出来了。
看起来查询的结果不错,她看着贾楠笑了笑:“恭喜你不用再东奔西跑了,汇款的地点就在本地。是西河街的建行。”
这下轮到许多田瞪眼了,西河街只有一个建行,就在他们派出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