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是第一个完成解剖任务的。陈老师表扬了她们,同时鼓励其他组的抓紧时间。这时,白鸽举起了手。“陈老师,我能看看青蛙的四肢肌肉结构吗?我以后想当医生。”起哄声四起,几个男生嗤嗤怪笑着说九指怪人还想当医生。陈老师敲着桌子让大家安静,她知道这不是教学大纲里的内容,但看到白鸽的左手,她还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老师决不能践踏学生的理想,这是陈老师的从业理念。她喜欢白鸽眼睛里的光,那是她的人生目标,是一个孩子对未来的憧憬。
1994 年的时候,初中生物是有解剖课的,解剖的对象有蚯蚓、兔子和青蛙。
这些都是活物,许多学生因此畏畏缩缩不敢动手,而白鸽却意外的勇敢。陈老师头一次注意到她就是在解剖课上,那次他们要观察青蛙的内脏和脊髓。
作为一个女生,白鸽下刀异常坚定,第一刀就把青蛙捅透了。
刀刃穿透血肉扎在蜡案上,这奇异的手感让白鸽抖了一下。她抬头看着陈老师,眼睛亮得出奇。
“老师,我可以继续吗?”
陈老师看向白鸽同一组的女生 6 个姑娘们都往后缩,没有一个愿意接过那把解剖刀。
她只能点头:“小心点,学校给的实验教具不多,用一只就少一只。”
还好,接下来的步骤中,白鸽再没出过纰漏。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先给青蛙开的了个利落的工字膛,再像处理蝉翼一般把青蛙的肚皮拨开,用大头针钉在两边。青蛙腹腔里的内容一览无余,各个脏器散发出一股青草的味道。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先给青蛙开的了个利落的工字膛,再像处理蝉翼一般把青蛙的肚皮拨开,用大头针钉在两边。青蛙腹腔里的内容一览无余,各个脏器散发出一股青草的味道。
这组是第一个完成解剖任务的。陈老师表扬了她们,同时鼓励其他组的抓紧时间。这时,白鸽举起了手。
“陈老师,我能看看青蛙的四肢肌肉结构吗?我以后想当医生。”
起哄声四起,几个男生嗤嗤怪笑着说九指怪人还想当医生。陈老师敲着桌子让大家安静,她知道这不是教学大纲里的内容,但看到白鸽的左手,她还是不忍心拒绝。
一个老师决不能践踏学生的理想,这是陈老师的从业理念。她喜欢白鸽眼睛里的光,那是她的人生目标,是一个孩子对未来的憧憬。
朱建华眼里也有光,那光却见不得人,总在肮脏阴暗处闪烁。
比如这堂解剖课,本来的任务是让学生认识内脏,朱建华却玩出了其他花样。
后半节课,班里的男生几乎都围到朱建华那组去了。陈老师很奇怪,走过去却见那只青蛙的头已经被切掉了,四肢神经性地抽搐着,而朱建华正用一枚大头钉捅青蛙的肛部。
后半节课,班里的男生几乎都围到朱建华那组去了。陈老师很奇怪,走过去却见那只青蛙的头已经被切掉了,四肢神经性地抽搐着,而朱建华正用一枚大头钉捅青蛙的肛部。
他一边捅一边张着嘴出怪声,嗯嗯啊啊,边叫边用大头钉往里捅,反反复复的捅。
14、5 岁的脸孔配上这样成人动作,陈老师只觉得恶心。那节课她给朱建华打了不及格。
下课之后,朱建华在走廊上拦住了她,好几个男生跟在他后面,互相挤来挤去吗,眉毛眼睛乱飞。
“干什么?对刚才的分数有意见?”
陈老师看着朱建华乱蓬蓬的头顶。她实在想不通,这男孩刚刚开始发育,个子还没自己高,他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那种猥琐动作。
男孩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两只肮脏的球鞋一只踩在另一只上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站得住的。
“老师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回答让陈老师莫名其妙,她勉强鼓励了两句转身离去。
这回答让陈老师莫名其妙,她勉强鼓励了两句转身离去。
刚走没几步,初一年级长端着水杯从茶水间走了出来。陈老师举起手想打招呼,那位严厉的中年男人却脸色大变,冲着她怒吼:“干什么呢?!”
紧接着,年级长大步向前,越过陈老师冲向走廊另一端。朱建华和几个男生发出一阵怪笑,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
“什么学生!流氓!无赖!”
他们跑得非常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冲进操场,混进了大课间的人群里。
“怎么了?”陈老师很少见到年级长这么失控。
年级长扒着栏杆往楼下看,手里的水杯都撒了,他回头看了陈老师一眼,又转过去看着楼下,气得脸色发青。
“那个男生的鞋上贴了个镜子,他刚刚跟在你后面!他……”
那天陈老师穿的是裙子,朱建华试图用镜子偷窥她的裙底。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年轻的陈老师觉得太丢脸了不愿意声张。
年级长让她以后小心那个孩子。他说:“我教了一辈子书,有些救不了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像朱建华那种,早晚要出事的。”
年级长让她以后小心那个孩子。他说:“我教了一辈子书,有些救不了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像朱建华那种,早晚要出事的。”
一语成谶,初二时,朱建华终于进了派出所。
那是初二的夏天,天很热。街上的阳光白得像水银,知了都蔫得叫不出声了。即使是最坐不住的男生也不敢到操场上顶着白花花的太阳打篮球,老师和学生都选择课间也呆在教学楼里。
四中的教师办公室都安排在每层楼的尽头,教室后面就是办公室。陈老师那天下午没课,正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穿过一排教室直奔她门口。
“又是哪个学生没听见上课铃?”有个老师嘟囔。
不料下一秒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就打破了她的猜想:“朱建华的班主任,王老师在不在?”
居然是教导主任。
那个时候陈老师已经不当朱建华的班主任了,教体育的王老师接手了那个班。他应声站起,教导主任擦着汗伸出一只手:“快,赶紧跟我走,朱建华被送进派出所了!”
那个时候陈老师已经不当朱建华的班主任了,教体育的王老师接手了那个班。他应声站起,教导主任擦着汗伸出一只手:“快,赶紧跟我走,朱建华被送进派出所了!”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年近 50 的教导主任在去派出所的路上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一辈子遵纪守法教书育人,怎么想得到还要到派出所去领人,而且学生还干的是那种事。
“哪种事?”陈老师问。
教导主任瞥她一眼,岔开话题说等一会儿她主要负责安抚朱建华妈妈的情绪,别让她在派出所撒泼。
15 分钟之后,陈老师才知道朱建华到底干了什么。
他把隔壁中学的一个女生骗去自己家,哄骗人家喝加了味精的啤酒。他对民警说,这是从录像带里看来的,啤酒加了料之后能干那事。
他没想到的是,那女生的父亲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
按照规定,在给未成年人或妇女做笔录时,一旁必须有女警。然而这一次,就连女警都忍不住一直攥拳头,因为全派出所都认识那个女生。小姑娘经常陪着爸爸值班,每次都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对谁都微笑。
按照规定,在给未成年人或妇女做笔录时,一旁必须有女警。然而这一次,就连女警都忍不住一直攥拳头,因为全派出所都认识那个女生。小姑娘经常陪着爸爸值班,每次都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对谁都微笑。
面对询问,朱建华满不在乎地吹了个鼻涕泡:“我又没弄成,至于吗?”
再问下去他就开始撒泼,嗷嗷着喊肚子疼,喊警察打未成年人了,喊徇私枉法。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因为朱建华的妈妈揪着他的姐姐来了派出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袋味精倒进了一瓶啤酒里,然后强迫自己的女儿喝下去。
“两个小孩子过家家,这种事你们也信?这又不是毒药,我让我女儿喝给你们看行了吧?”
那个彪悍的妇人转身给了女儿一巴掌:“喝呀!你给我喝了!你不喝怎么救你弟弟?”
朱建华 19 岁的姐姐被扇得跪坐在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不断冒泡的啤酒瓶。刚才就是她提前回家发现不对劲,打开门放走了那个女生。
妇人扯着女儿的头发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着那个初中女生的名字:“苗清丽!你出来!你个不要脸的勾引我儿子,跑到我家里睡我的床,还仗着自己爹是警察打我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苗清丽!你出来!”
妇人扯着女儿的头发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着那个初中女生的名字:“苗清丽!你出来!你个不要脸的勾引我儿子,跑到我家里睡我的床,还仗着自己爹是警察打我儿子,还有没有王法了?!苗清丽!你出来!”
陈老师记得,那位苗警官是被 5、6 个人按住拖回后面的。作为一个警察,他必须秉公执法,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做不到听自己的女儿被如此诋毁还无动于衷。
最终,在学校和派出所的双重努力下,这件事不了了之。苗警官不想和朱建华一家纠缠下去,朱家没有男人,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跟妇孺过不去。朱建华象征性地听了几句教育就被放了出去。
从那之后,朱建华就在派出所里挂上了号。民警们不怕大奸大恶,就怕这样黏糊糊扯不清楚的鼻涕人。
更别提他还是未成年人。
所以后来,当朱建华偷了白鸽自行车去卖的时候,就连陈老师都劝白鸽算了,那一家人就是地痞无赖。
那时他们刚升上初三,陈老师因为怀孕即将休息。临走之前,她专程找白鸽聊了一下未来的升学规划。这姑娘的成绩很好,陈老师鼓励她考高中,还拿了 300 元钱给她。
“拿回去给你妈,让她再给你买一辆自行车。马上要考试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你不是想当医生吗?好好学习,考个重点高中,然后考到外地去读医学院。”
“拿回去给你妈,让她再给你买一辆自行车。马上要考试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事情上。你不是想当医生吗?好好学习,考个重点高中,然后考到外地去读医学院。”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本来她想说,这样就能离开你那个家了。
一年的班主任生涯足够陈老师了解白鸽家的情况了。如果重男轻女有样板,那白鸽一家就是最标准的样板间。
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已经被列入国策,违反的人会面临非常严峻的惩罚。可就算这样,也有许多夫妻想尽办法钻空子生二胎。整个九十年代,光八陵县水泥厂就有不少女职工请长假回老家偷偷生二胎。
白家父母也是一样,白鸽的母亲一连怀孕两次,第一次是个死婴,第二次终于生下了男孩。白鸽的父亲非常得意,他认为孩子只要一落地,其他什么事就都好办。
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记耳光——他们夫妻俩被水泥厂双双开除,遣送回原籍。
从拿工资的工人到种地的农民,这个落差让白家父母无法承受,他们认为一切都是白鸽的错,如果没有她,他们夫妻俩和儿子就是完美的一家人。
因此,当白鸽把新自行车弄丢了之后,夫妻俩打了女儿。那些天白鸽上课很恍惚,总是扭来扭去的坐不下去。陈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才知道一切的原因就是那辆自行车。
“我爸打我,我妈让他别打头,打腚。她说打那里看不出来。对不起老师,我……我太疼了。”
白鸽脸红得能滴出血,泪水扑簌簌掉在地上。她两只手揪住裤子,因为血污和伤口随时可能把裤子沾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
怪不得她上课坐不住,是打得太狠了。
陈老师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她拿钱递给白鸽。
“不行老师,我不能要你的钱。”白鸽不肯收那 300 元钱:“那自行车根本就没花钱,那是我弟弟抽奖抽中的。”
最终陈老师还是把钱塞进了白鸽的书包里,第二天就休假离开了学校。
再后来,那一届学生毕业了。白鸽没有上高中,似乎是去了哪个中专。陈老师忙于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但是朱建华的名字还是经常能通过各个渠道吹进她的耳朵里。
再后来,那一届学生毕业了。白鸽没有上高中,似乎是去了哪个中专。陈老师忙于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但是朱建华的名字还是经常能通过各个渠道吹进她的耳朵里。
陈老师回忆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贾楠:“你还记得那个叫苗清丽的女孩吗?父亲是辖区民警的那个,那个女孩子到底被朱建华给嚯嚯了。那大概是他们初中毕业呢一年的事吧,这个畜生做了这种事情之后,没多久就自杀了。我一直觉得奇怪,就朱建华那养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自杀呢?”
贾楠说不出话,有一件事出了岔子,陈老师和胖组长的话对不上。
“胖组长说朱建华偷了白鸽的自行车之后就被踢坏了裆部,没了功能。那他之后是怎么欺负的苗清丽呢?”
有人说谎了,贾楠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朱建华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同一时刻,许多田跳下自行车。面前是八陵县水泥厂的旧址,正打算走进去。他的电话响了。
打开一看,来电人是所长。
“喂,苗所?”
“喂,苗所?”
“小许,你最近在问朱建华的案子?”
苗警官,如今的苗副所长,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