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自己总是埋怨老爹一辈子围着锅台转,连带着妈妈也跟着辛苦操劳几十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便病体缠身,最终在他读高二那年撒手人寰。他打心底里认为,要不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操劳,妈妈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说来说去,还是老爹不好,要是他能早点放弃这个如同无底洞一般吞吃精力的面馆,他也不会和妈妈天人永隔。他不愿按照老爹的安排接手面馆,甚至还怀揣着更深的恶意,希望面馆快点关门大吉,让日日受困于其中的老爹也能早日
过去,自己总是埋怨老爹一辈子围着锅台转,连带着妈妈也跟着辛苦操劳几十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便病体缠身,最终在他读高二那年撒手人寰。
他打心底里认为,要不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操劳,妈妈不会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说来说去,还是老爹不好,要是他能早点放弃这个如同无底洞一般吞吃精力的面馆,他也不会和妈妈天人永隔。他不愿按照老爹的安排接手面馆,甚至还怀揣着更深的恶意,希望面馆快点关门大吉,让日日受困于其中的老爹也能早日解脱。
想到这,程雁云不禁一阵眩晕,如果不是他耍小聪明,对老爹的一辈子的心血敷衍以对,老爹不会这么生气,更不会在家中突发心梗,追根究底,他竟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来,他对老爹有怨有恨,故意考到离家最远的大学,憋着劲儿地想在外头闯出一番事业,可却忘记他们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那点怨和恨里,掺杂的却是他碍于面子,对老爹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如同挖去血肉一般,令他浑身战栗。程雁云颤抖着手捂住胸口,慢慢蹲下了身子。
这一切太突然了,又太荒唐了,就像是上天和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他摇摇头,还是不愿相信。
或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他一个混乱的梦而已,一觉醒来,老爹还没有从海南回来,而自己还有机会能挽回一切。
程雁云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二十四、葬礼之后
天蒙蒙亮时,雪终于停了。
清冷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殡仪馆里,程雁云换了一身黑衣站在墙角,远远地望着灵堂中央挂着的程平章的黑白照片。那是多年前他过生日时拍的一张旧照片,那天面馆破天荒的早早打烊,一家人下馆子吃了顿好的,回家时路过照相馆,妈妈一时兴起,非要拉着父子两个人拍全家福。三个人在镜头前笑得拘谨,可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只可惜,拍过照片没多久,妈妈便生病离世,这张照片就成了三个人最后的合影。
他还记得,妈妈去世时,老爹在一堆照片中翻了又翻,最后还是从全家福里截出了她的那一小块作为遗像。如今,老爹也撒手西去,程雁云便也选了那张照片,作为他在世界留下的最后影像。
听闻程平章辞世,陆续有得知消息的亲戚朋友赶来吊唁,程雁云的泪水早已流干,此刻表情麻木地站在大姑二姑身旁,如同提线木偶,面对众人安慰的话语,只是僵硬地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节哀,雁云哥。”
曲映水也随父母前来吊唁,远远地就看见程雁云胡子拉碴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像被突然抽去了灵魂一样,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听见她的声音,程雁云虚无的眼神总算有了焦距,勉强把视线定在她身上,他嘴唇一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有什么可说的呢?想必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程雁云垂下了眼睛,灵堂里的佛经吟诵声不断入耳,明明是抚慰人心的曲调,他却始终心绪难平。
两人相对而站,默默无言。
曲映水见他久久不肯回应,明白他悲伤难抑,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等父母致哀过后,便随他们一起走到角落里,等着遗体告别仪式开始。
九点钟,仪式正式开始。
沉痛的哀乐响起,主持人寥寥几句,程平章的一生便画上句号。灵堂寂静肃穆,程雁云绞痛的心总算有片刻宁静。作为长子,他站在左侧第一个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棺中老爹的脸。